一
“老板，拿包烟。还是以前那种”
从窗口里探出一个油光铮亮的脑袋，一双不大的眼睛往外瞄了一眼。然后，一只手伸出来，把一包烟扔到小窗外头：“放学了？少抽点儿啊！”
“哎，知道了。钱您还是和我爸要啊，我先走了。”晓白拿起面前的烟，转身走进了黑暗。
打开门，家里依旧是早上走时的模样，晓白抽出一根烟，百无聊赖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阳台上，看外面华灯初上的城市。
夜晚很美丽。
拿出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了，晓白无不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慢慢在手机里按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这也算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每天坐在这里抽着烟，听着手机的忙音，看着窗外，扮忧郁。
一支烟已经燃尽了，晓白看看手机，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最后一位的“7”换成了“8”，拨了出去。
也许是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生活太久了把，他突然想试着找一个和自己多少有些缘分的人，聊聊天也好。
“嘟……嘟……”电话通了。
晓白吐掉嘴里的烟雾，在衣服上擦了擦略微出汗的手心。
“喂，你好。”电话那头里是一个甜美的女声。
“你好，很抱歉，也许我打来这个电话打扰到你了……”晓白自认为很绅士地说着，却被对方粗鲁地打断了.
“如果你又是打电话来向我表白的，那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老娘对谈恋爱没兴趣！”
温柔甜美突然变成了简单粗暴，把晓白吓了一跳，本来就不很擅长交流的他紧张地几乎语无伦次：“呃…不不…不是的…我…我还不认识你…我只是骚扰，啊不…我只是很无聊……”
“噗哧！”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的女孩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片安静。
“那么…”最后还是女孩打破了沉默，“你到底打电话来干什么呢？不会是真的来骚扰我把？”她的声音里面显出几分戏谑。
二
早上醒来，阳光竟然已经开始刺眼了。
晓白跳起来，一看表才发现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只得硬着头皮给老师打电话请假。
片刻之后，晓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他摸摸刚被自己捏造为疼痛不堪的肚子，慢慢想着昨天自己拿着手机支支吾吾解释的样子。
“我，明天还可以给你打电话么？”在最后，晓白是这样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不要太晚哦，太晚我就睡觉了”
在接下来，就成了“嘟……嘟……”的忙音。大概电话那头的女孩也已经脸红了。
晓白轻声笑了出来。
他站起来伸展一下发酸的身体，迎着阳光呆立，终于忍受不了眼睛的刺痛，转身去厨房觅食了。
自从母亲车祸去世以后，父亲就很少回来了。也许是这座房子承载了太多一家三口的欢笑。晓白想着每天奔波在外，甚至住在公司的父亲，心里有些酸酸的。
“爸，中午我给你送饭去。你就在公司等着就行。”晓白站在案板前，对着手机里说。
“兔崽子，又没去上课么？”父亲的声音明显有些疲惫。“别再自己做饭给我送了。十二点你来公司，咱下馆子去！”
“切，给你做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爸，要不咱把房子卖了，搬到别的地方住吧。”晓白把一片牛肉扔到嘴里，细细嚼着，含糊不清地说。
桌子对面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摇摇头。“舍不得啊，那房子是我和你妈一起打拼出来的，房子里的每一个物件儿，都是我和你妈亲手置办的，卖了它？怎么舍得。”
晓白给父亲倒满一杯啤酒，再给自己也倒满，两人手里的杯子撞在一起，洒出不少白色的泡沫。
男人拍拍晓白的脑袋，“我这个爹当的是不是太不称职了，别的父母都逼着自己的孩子好好学习，我却和你一起抽烟喝酒。”
晓白灌一口酒，一撇嘴：“扯淡，这才叫生活，现在你唯一不称职的就是没有给自己找一个伴，以后你老了还真指望我养你么？”
“你懂个屁！”男人的脸上显出一些激动的神色“当年你妈她……”
“好了好了”听着男人哽咽的声音，晓白的心里也有些发酸“今晚回去一趟吧，妈的照片有点脏了。”
男人不说话，只是在低头吃菜时略略点了点头。
“顺便把烟钱给了楼下老头。”
“………”
三
“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问他。
“我叫晓白，拂晓的晓，白色的白。可不是《蜡笔小新》里面的小白。”
“《蜡笔小新》？你还看那么古老的东西么？”
“……只是小时候比较喜欢罢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一通电话毫无疑问成了个人信息交流会。
这姑娘叫楚暖——很清楚，很暖和。用晓白的话来说，很温暖的名字。
楚暖出生在一个经济还算富裕的家庭，只是父母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陪她，好在她性格还算开朗，有很多朋友，有朋友陪她，她才算不孤单。
晓白听完了楚暖的自我介绍，顿时生出了见一见这位姑娘的心思。再听过她和自己同一年级，只是不同校，这种想法更活跃了。可惜，事情的发展似乎与他所预料的有点小偏差。
在电话的最后，晓白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去看看你么？明天下午你有时间么？”
话一出口，晓白就后悔了，哪儿有只是通了两次电话就要见面的，且不说自己表现的不绅士，相信楚暖再开朗也得矜持一下把。
“看我？你开玩笑么？”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清晰地表达着楚暖的惊诧。
“呃…我知道，可能不太合适……”晓白急忙解释道。
可惜他的话被打断了“不，不是不合适，事实上我很乐意见你——只要你能来。”
“我当然能了，我们不是在同一个城市么？”
“没错，我们生活的空间在对方附近，但是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间，你不知道么？”
“楚暖，你在开玩笑么？”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楚暖的声音变得严肃，严肃到连晓白这样只和她通过两次电话的人都听得出来，“没有开玩笑，我们生活的时间差了六十年，我们生活在两个时空。”
话音落地，晓白最想做的就是狠狠地掐一下自己，但是不需要，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梦。
“也就是说，”楚暖继续说到：“你比我大了整整六十岁，而我们之所以可以通电话，是因为科技进步了，可以给不同时空的人通电话。”
“我确实不知道，我只是随便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啊，这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昨天我接电话的时候有点匆忙，没有告诉你。”
不知道楚暖有什么魔力，晓白几乎没有半分迟疑就相信了她说的话，这种信任不知道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晓白愣了愣，跑到父母原先的卧室，看着正在仔细擦拭母亲照片的那个男人，直到鼻子有些。
晓白回到阳台，举起手里的手机，很郑重的问：“楚暖，你能帮我个忙么？”
四
哗啦，窗帘被拉开了。
刺目的阳光把晓白刺得睁不开眼睛，只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两个懒虫，还不起床么？谁允许你们周末就可以睡懒觉的？”
妈，我们好久不见了。晓白这样想着。无视掉了旁边的男人混杂着惊喜，诧异，不可思议的大叫。
“楚暖，谢谢你。”
事情很简单，晓白只是请楚暖给十几年前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叫她不要坐那趟公交车——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她会出车祸，但是，只要妈妈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不客气，咱是朋友了嘛。”电话那边笑的很开心。
“另外，还有一个小问题……”晓白小心地说。
“什么？”
“我喜欢上了一个比我小六十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