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绘画作品中,我很欣赏牛背牧童短笛那幅名画,放牛的孩童悠闲地坐在大弯角水牛上,吹着竹笛,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记得那年的暑假,我来到乡下舅舅家,舅舅让我学放牛。那牛是黑色的,性子慢,身体较瘦,却很高,大家叫它“老黑”。舅舅把牛牵出来,把牛缰绳递到我手中,又给我一节青竹条,指了指远处的山,说:“就到那里去放牛吧。”我望了望牛,又望了望远处的山,那可是我不熟悉的山呀。我有些害怕,说:“我怎么认得路呢?”
舅舅说:“跟着老黑走吧,老黑经常到山里去吃草,它认得路。”
舅舅又说:“太阳离西边的山还剩一竹竿高的时候,就跟着牛下山回家。”
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有些害怕,把一个十岁的小孩交给一头牛,交给荒蛮的野山,舅舅竟那样放心。我跟着老黑向远处的山走去。
上山的时候,我爬得慢,远远地落在老黑后面。我怕追不上它会迷路,很着急,汗很快就湿透了衣服。老黑在山路转弯的地方把头转向后面,见我离它很远,就停下来等我。这时候,我发现老黑对我这个小孩是体贴的。我有点喜欢和信任它了。
听大人说,牛生气的时候,会用蹄子踢人。我可千万不能让老黑生气,不然,在高山陡坡上,它轻轻一蹄子就能把我踢下悬崖,踢进大人门说的“阴间”。可我觉得老黑待我似乎很忠厚.它的行动和神色慢悠悠的,倒好像生怕惹我生气,生怕吓着了我。我就想:大概牛也知道大小的,在人里面,我是小咳的.在它面前,我更是小不点。它大概觉得我就是一个还没有学会用四蹄走路的小牛儿。需要大牛的照颐,它会可怜我这个小牛儿的吧。
在上陡坡的时候,我试着抓住牛尾巴借助牛的力气爬坡,牛没有拒绝我,我看得出它多用了些力气。它显然是帮助我,拉着我爬坡。很快地。我与老黑就熟了,有了感情、牛去的地方总是草色鲜美的地方,即使在一片荒凉中,牛也能找到隐藏在岩石和土包后面的草丛。我发现牛的鼻子最熟悉土地的气味,牛是跟着鼻子走的。
牛很会走路,很会选择路。在陡的地方,牛一步就能踩到最合适、最安全的路;在几条路交叉在一起的时候.牛选择的那条路,一定是到达目的地最近的?我心里暗暗佩服牛的本领。
有一次,我不小心在一个梁上摔了一跤,膝盖流血,很痛。我趴在地上,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哭出了声。这时候,牛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嗅我,然后走下土坎,后腿弯曲下来,牛背刚刚够着我,我明白了,牛要背我回家。我骑在老黑背上,回到了家里。
那时牛都是集体所有,生产队不是随便将牛放在谁家饲养的,给谁家饲养那是一种政治待遇。因此,养牛户呵护耕牛胜过自家孩子。入冬以后,牛并不住牛棚,而是住在农户土墙茅屋的家里,再冷的天,夜里都要起来给牛接尿。牛如果有了小毛病,要将家里人从来舍不得吃的一二两豆油喂给它吃。过年过年,家人相互祝福时,总不忘对牛也说一些吉庆话。春耕时,如果牛养得膘肥体壮,农户在众人面前就觉得很有面子……
对于老黑的安全舅舅特别注意,舅舅家后面有一块大晒坝,晒坝当中有一块湿地草长得很好,我想把老黑牵过去吃,没想到晒坝有青苔很滑,老黑死活不跟我去,并发出“哞哞哞”的叫声,还好被舅舅听见了,舅舅火冒三丈大声训斥我,“你傻了,牛不能走石板硬地,它脚趾抓不稳,要摔跤的!”后来我才得知,牛最怕摔跤,那天我如硬拉牛过去,肯定闯大祸了。
我与老黑成了好朋友,我给它割青草吃,常常牵着它到池塘边炊水;坐在它背上吹着短笛,欣赏红花绿草,蓝天鸟鸣;酷热的夏天,光着屁股骑在它背上,在溪水中嬉戏,老黑温顺极了,与我开心地玩耍。
两个月的放牛娃生活结束了,我离开了舅舅家,一年后,我听说老黑死了。据说是摔死的。它已经瘦得不能拉犁,人们就让它拉磨。它走得很慢,人们都不喜欢它。有一个夜晚,它从牛棚里偷偷溜出来,独自上了山。第二天有人在山下看见它,已经摔死了。
牛的一生很辛苦,很劳累。牛默默地把一身力气使出来,牛还常常挨鞭子,牛不发牢骚,不耍脾气,温和忠厚,任劳任怨,脚踏实地,埋头苦干……老黄牛精神是一个时期的时尚品质。
老黑你就是这样的,我永远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