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 那人就是他的城

 
爱一个人 那人就是他的城
2016-12-27 16:25:53 /故事大全

她以为,爱情就像这个城市的梧桐树,到了夏天,一片一片剥落,可是爱情终不是树皮,它长在心里……

1、公子,你坏

午后两点,阳光炽热得软软地摊在整条高尔基路上。梧桐树下,安第隔着窗玻璃看“欢喜屋”里忙碌得小蜜蜂一样的梅央,依然如大学时一般娴静清纯,岁月仿佛从未在她这流转。黑巧克力在梅央手里像听话的孩子,左右腾挪,一会就变成了漂亮的小动物,趴在素白的盘子里,周边点缀上鲜草莓和樱桃,让人垂涎欲滴。

安第想起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的唇碰到她的唇,嫩草莓一样。她的小拳头落到他的胸口,她娇嗔地说:公子,你坏。

她叫他公子,那是剧里的角色。戏里,安第是风流倜傥的留香公子,她是娇媚可人的侍女小杞儿。男主角总是属于女主角的,台上台下,安第的目光始终追随的是高贵的公主兰心。偶尔轻薄地握住小杞儿的手,也只是名士风流。小杞儿半羞半喜地回应:公子,你坏。

也许就是那一刻,安第动了心。白瓷般肌肤,星般闪亮的双眸,都牵动了安第的心。与美女的高傲与暴脾气比起来,眼前的女孩更烟火尘世,更有让人拥进怀里的渴望。

男主角掉转了目光,台上台下,他甜甜地叫她小杞儿。甚至在戏里,他都是深情地注视着她。这场爱情来得如一场梧桐雨,突然而又绵长。公主摔了手里的如意,导演喊停,说:安第,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安第笑了,他不是个合格的演员,心事都放在脸上。梅央红了脸,悄悄说:要不然,换人演吧?他拉了她的手,郑重地跟大家宣布:从今天起,我正式追求小杞儿。

安第跟梅央搬进了学校对面高尔基路的小公寓里。阳台外,可以看到高大的法国梧桐。梅央说:知道这个城市的人叫它们什么吗?什么?安第眯着眼,看着小蜜蜂一样的小杞儿摆花弄草,她把这个小窝当成了家。

叫脱衣女郎啊!

她弯下腰时,胸口的峰峦若隐若现,他走过去,拥住她,眼神坏坏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到了夏天,梧桐树的树皮一片一片剥落,就像美女脱衣……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做我的脱衣女郎,好不好?她的脸红得像只樱桃,她的小拳头落到他的胸前,声音轻飘地说:公子,你坏!像责备,又像是鼓励。他得了勇气般噙住她的唇……窗外梧桐树摇曳生姿,脱衣女郎真的很美。

2、我给你的爱是放手

阳光明媚的午后,安第喜欢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假寐。而梅央则喜欢一面放小野丽莎的歌,一面擦擦洗洗。白衣轻纱,宛若蝴蝶。偶尔勾了安第的哪根神经,起来,捉住白蝴蝶,要她做了梧桐树一样的脱衣女郎。

当然,那只是爱情的最初。再喜欢冰糖银耳的人也会腻,更何况,小女子梅央不过是平常人家的蛋炒饭,不过多了几分可人而已。

公子安第很快厌倦了。在摇椅上假寐时,再容不得她放小野丽莎,他只想安静地呆着,他不让她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某一日,安第醉酒回来,看到梅央侧躺在沙发上,脸上泪痕宛在。

他抱起她,她的睫毛轻轻地跳动,她醒着,但没睁开眼睛。他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坐在她对面,点燃一支烟。

安第抽到第三支时,梅央的手伸了过来,帮他掐断那支烟,说:秋天就快来了,梧桐树很快就会穿上新衣,在穿上新衣之前,她还想再做一次你的脱衣女郎,行吗?

安第站起来,目光飘向窗外,声音如浮在水面上的一团雾飘过来:小杞儿,我要去法国,去香舍里榭大街喝咖啡,去塞纳河边散步,我不愿意在这座城市里为一所房子奔波一辈子,原谅我!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的腰被她紧紧抱住。她说:公子,我早就知道你不属于我。所以,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当成是恩赐。她的话让他的心很疼很疼。

她柔软的双臂把安第捆得很紧,安第的身体里柔情四溢。窗外,暴雨如注,但这与他们无关。她的皮肤光如绸缎,安第的吻迅速掠过去。

一觉醒来,安第的臂弯是空的,空留余温,床头柜上,梅央的字像被风雨侵蚀过:公子,我给你最后的爱是放手。

安第的泪落到那些被泪水洇过的字上,再分不出彼此。

3、你跟这城市的距离

安第走进“欢喜屋”巧克力店,她笑盈盈地说:欢迎光临。手里的活并没有停下来。安第知道自己已不再是当初翩翩公子,海风和生活把他蹂躏成了粗犷海砺子。店里的一个女孩热情地给他介绍草莓白巧克力,原粒风干的草莓外裹白巧克力,入口甜蜜,咬下去微酸……像爱情的味道!女孩很像当初的梅央,做什么都兴致勃勃的。安第轻声问:请问有可以让人回头的巧克力吗?女孩回问了一句:回头?回什么头?

梅央的手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清透明亮。她说:回来了?

安第点头。就像他昨天刚刚离开,而她,一直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他一样。

她给他端上来一小盘草莓白巧克力。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她说:巴黎很美吧?不过,你看起来像是去了非洲。

他拿了块巧克力扔进嘴里,边嚼边答:很美。但是哪一处,也不如大连美,不如大连的梧桐美,不如从前的日子美。

她起身给他倒了杯咖啡,她说:高尔基路上这些法国梧桐穿衣脱衣,转眼都八次了。她指着小店的一面墙,安第这才注意到那面墙上贴着很多法国梧桐脱落的树皮,树皮上,各色的笔写着字:

在爱情的转弯处,也许轻轻一松手,你便消失在人海。

希望像一朵花一样在爱人的手心里绽放……

安第转身问梅央:你写的?

梅央摇头,都是那些来买巧克力希望送给心上人的顾客写的。

小店里寂寂无声,阳光被两个人的视线剪成了碎片,溅得四处都是。

她还好吧?梅央问。

他是做什么的。安第问。

两个人的话同时出口,撞在了空气里。

他点燃一支烟,她说:我一直以为爱情就像这城市里无处不在的法国梧桐树一样会新陈代谢,旧的树皮掉了,还会有新的长出来。旧的爱情死掉了,还会有新的爱情生长出来。可是,爱情不是树皮,它长在心里,不是想剥落它就会剥落的,或者,我有点死心眼。

他的心被她的话撞得生生地疼。他说:小杞儿,有时候,爱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他说:我这个背叛爱情的人,其实从来都在意你跟这座城市的距离。你在,这里便是我的家。

梅央睁大眼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4、一个人决定散场

八年的旧时光重又回到安第眼前。他要告诉眼前这个依然等待旧爱情的姑娘那时发生了什么。

八年前,安第真的是公子,生活扬着一张谗媚的脸,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在安第面前让他挑。走了桃红,换了柳绿,直到遇到轻言浅笑的小杞儿。安第对自己说:毕业,就跟梅央结婚,去海边拍婚纱照,甚至他都想好了要给她设计一套可爱的婚纱。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夜之间,父亲成了阶下囚,家里兵荒马乱。

母亲哭哭啼啼地说有些事父亲是被冤枉的,一定要找律师把他救出来,不然,糖尿病住在牢里,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他没头苍蝇一样东撞西撞,律师张口报出的价格让他乍舌。他遇到公主兰心,她眯着眼说:钱不难弄,只要你有胆。

他扬起头,大男人,最不缺的就是胆量。

她带他去见黑哥,黑哥使劲地拍了拍安第说:小白脸,敢做这掉脑袋的事?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使劲地咽了口唾沫,问:做什么?

从海上走私毒品。

声音针一样落到他的耳朵里。他打了个冷颤。

那晚,安第第一次吼了梅央,他说:吵什么吵?能不能让人静一静。

梅央小猫一样缩在床的一角,他忍不住从背后抱住她,嘤嘤地哭了起来。他说他爱上了别人,她告诉他她给他最后的疼爱是放手。傻丫头不会在爱情里纠缠。他决定散场,她起身走人。

他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反正生活已然是这副德性,父亲锒铛入狱,家不成家。爱情里他当了叛徒,再没可珍惜之人。他视死如归地站在黑哥面前,黑哥给了他一拳哈哈大笑,他说:兰心这丫头眼力不错,你不是个孬种。

黑哥是个跑码头的船主,哪里会倒什么毒品。兰心出钱帮安第的父亲打了官司,两年后,父亲取保后审。做了两年跑船的安第把自己当成酬谢的礼物送给兰心。兰心叼着一支烟,歪着头说:安第,我想要的更多,爱情,你能给我吗?不能的话,就带着身体走。

那晚,安第跑到高尔基路,他敲开了他和梅央租住的那间小屋。里面出来的是一对陌生男女,拥在一起,面庞青春荡漾。安第一时无语,跑下楼,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看到那些剥落的树皮,他想: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5、还好,风起时,云没有走掉

他随着船在海上漂泊,常常把自己燃成一支烟。可是,心里还是有最温暖的地方,那便是大连。爱一个人,那人便是他的城。

来到大连,他喜欢站在梧桐树下,倾听她的声音:公子,你坏。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躺在摇椅上假寐,她小蝴蝶一样做快乐的小主妇……

坐在安第对面的梅央早已泪光涟涟,她抖着声音问:后来呢,怎么找到这里的?

也许是前缘未尽,在安第决定跟船去南美再不回来时,在宾馆他看到了介绍“欢喜屋”巧克力店的节目,原来,她就在长满桐梧树的高尔基路。

安第拉住梅央的手,兜兜转转:我们又回到了原地,你还愿意做我的脱衣女郎吗?梅央笑着笑着眼里有了亮晶晶的泪光,她说:公子,你坏。

窗外,法国梧桐树皮仍在剥落,新树皮也在马不停蹄地生长,一如那些掉在时光里的爱情碎片,一如那些仍在路上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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