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缅甸“小狗”
作者：陈志国
刘守仁从河南老家来到云南边陲小城，暂时结束了“留守儿童”的生活。他对南国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迷恋：独木成林的千年古榕树，郁郁葱葱的苍翠凤尾竹，张扬怒放的粉色三角梅……但他最憧憬的是到中缅边界国门广场前，参加清晨的升国旗仪式，弥补自己没有参加过天安门升旗仪式的缺憾。 清晨六点钟，他就爬起来，闹着爸爸拉着妹妹一起来到了国门前。由于时差，这里的升旗时间与天安门晚得多，于是，一家人先吃饭。一个脸搽黄粉、身穿筒裙的黑黑的小男孩来到面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老板，一块，老板，一块。”爸爸给他了几元钱，他只拿了一元钱，其他又还给了爸爸。刘守仁先是鄙夷、后是奇怪地请他吃饭，小孩三下五去二地吃完了饭，说一声“谢谢”，就一溜烟似的不见了。吃完饭，离升旗时间还早着呢！爸爸说，干脆到国门广场附近他的缅语老师那里去等，顺便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要谈。 1.在美丽的缅语老师家做客 听说是爸爸的老师，刘守仁首先想到肯定是一个裹筒裙、戴眼镜、黑不溜秋、胡子长长的缅甸老先生。在一个翡翠毛料店里前，一个清爽俊俏、白白瘦瘦的年轻女子迎接了他们。爸爸恭恭敬敬地打称呼：“老师好!”并一本正经的对他们兄妹介绍：”这就是我的缅甸杨老师！在咱们中国开店。”刘守仁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把眼前的缅甸女子与爸爸的老师联系起来，只好慌乱地鞠躬“杨阿姨好！” 向“杨阿姨” 问好后，刘守仁又感到辈份有点乱：按理说，爸爸的老师对自己来说，应该是“师奶”级别。怎么能“阿姨”相称呢？好在缅甸女子根本不介意，热情地为他们兄妹到上香气沁人心肺的的缅甸咖啡，并自我介绍自己是彝族人，家住缅甸密支那。听着她的自我介绍，看着她真诚美丽的笑容，刘守仁马上联想到了全国有名的舞蹈家杨丽萍阿姨；现代阿诗玛杨丽坤阿姨，不，应该是杨奶奶。今天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摊上这么多的“杨家将”，辈份怎么越搞越糊涂了！为什么这么多的美女名人都出在少数民族而且都姓杨呢？刘守仁搞不明白，但愿爸爸能搞明白：眼前的缅甸美女只是自己学缅语的老师和生意上的伙伴。 美丽的缅甸老师亲切地与他们兄妹套近乎，关切地问他们的学习、生活情况，高兴地开着玩笑，说缅语应该称他们兄妹为“小狗、小猫”，并一再叮嘱他们在升国旗时的注意事项。接着说：“哟，七点半了，升国旗时间到了。” 2.国门前的升旗仪式 刘守仁在学校参加过无数次的升国旗仪式，他最敬仰的是天安门前的升旗仪式。今天参加边陲小城的升国旗仪式，更使他感到庄重、新奇、神秘。 小城位于中国地图西南角的拐弯处，国门广场的旁边竖立着一块“天涯地角”的石碑，石碑上也显示这里是320国道的终点，起点是上海。一条国道牵着繁华的国际大都会和亮丽的边陲小城，更容易使人浮想联翩。 彩霞染红了浓烈开放的三角梅，朝阳从缅甸黛色的远山喷薄而出。由于经度的不同，这里的升旗时间比北京晚了大约一个半小时。7点40分，国旗班礼兵们迈着正步，整齐地走向升旗台，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冉冉升起了国旗。国门前的武警战士列队向国旗行庄严的军礼。刘守仁兄妹与无数群众一道，唱着国歌，向国旗行少先队礼。 在学校，刘守仁参加过无数次升旗仪式，平时升国旗时，刘守仁主要是为祖国感到骄傲和自豪；在国门前，他内心却充满了对祖国领土的崇敬和尊重。他发誓不让祖国的每一寸领土受到侵犯！他对爸爸不来参加升旗仪式非常不满，赌气地不回“杨阿姨”的小店。仪式一结束，他就擅自拉着妹妹去巡逻中缅国界线。 3.中缅边界线的奇遇 刘守仁与妹妹离开国门广场，一脸严肃地沿着中缅边界线开始巡逻。所谓边界线，其实就一条几米宽的小河沟，清澈的河水淙淙地流淌。中国一侧河岸有钢筋栅栏，栅栏这边是水泥马路和繁华的市场，河对岸一览无余是缅甸。小河两岸盛开着三角梅，美丽的三角梅可以不分彼此越界开放，祖国的神圣领土绝不让人侵犯！刘守仁想。 在一处隐秘的地段，紧急情况发生了：两个缅甸男子正在翻越铁栅栏！一人已经翻过来，正在接栅栏那边递过来到包包。刘守仁马上想到，那包里装的不是特务的发报机就是毒贩的毒品！说话不及，另一人也翻了过来。刘守仁来不及多想，挺身而出，大喝一声：“不准动，举起手来！”他怕对方听不懂汉语，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Don’t move, Hands up!” 两位倒霉蛋显然听不懂汉语，更不懂英语。他们没有举手，迷茫地翻着痴呆眼睛。当看到是小孩子时，两人都笑了。他们朝刘守仁兄妹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走了。刘守仁怒不可遏，正要上前抓住他们，但猛然想到两人身上要是有手枪或是匕首怎么办？转眼看到对面一个大门前站着一个穿制服、戴大盖帽的叔叔，就急忙奔了过去，敬了个队礼：“警察叔叔，有情况！” “大盖帽”一愣：“哦，小朋友，我不是警察，我是保安，啥事？” 刘守仁喘着气报告了“紧急情况”，保安叔叔笑了，“小朋友，没事。——我在值班，一边玩儿去吧。” 刘守仁气得说不出话来，正要跑去报告国门前的武警叔叔，那两个缅甸人已经汇入人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刘守仁窝着一肚皮的火，与妹妹继续在边界巡逻。他边走边恼恨爸爸、保安叔叔一类中国人：都像他们一样，只关心自己的事，祖国没有在心中占据位置，各种“小鬼子”不欺负我们才怪哩！哎呀不好，又有情况了：只见一个小把戏正在试图钻过铁栅栏，脑袋已经伸到缅甸，屁股还在我们国内撅着呢！ 鉴于刚才的经验教训，刘守仁没有吱声，他蹑手蹑脚地赶过去，一手把他从缅甸揪回中国，一举粉碎了小把戏的出国梦！这个可怜的小倒霉蛋子根本想不到刘守仁这一招，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刘守仁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平静地说：“想偷渡啊，没门儿。举起手来，跟我们走！” 小把戏好像根本没听懂，没有举手，也不走，嘴里呜呜啦啦说着谁也不懂得话。这时，刘守仁才看清，小把戏竟是清晨向他们乞讨的可怜虫！他更加来气： “好哇，想到外国去当‘洋乞丐’ 啊，把中国人的脸面丢到外国去，亏你想得出！” 小男孩不知所措地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一元钱，颤巍巍地交给刘守仁，嘴里只会说：“老板，一块，老板，一块。”这时，刘守仁才搞明白，这个小不点儿可能是缅甸人，他大概只会说这些汉语词汇。 4.我的缅甸“小狗” 遇到这种“国际纠纷”，刘守仁没了主意，只好带着缅甸小不点儿去见爸爸，他们懂缅语，能问出个究竟。他们带着自己的“俘虏”来到“杨阿姨”的珠宝店里，令刘守仁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刚才要抓到那两个缅甸人也在！他急忙拉着爸爸来到店外，悄声说：“爸爸，他们两人是罪犯，刚偷渡过来的！” 爸爸笑了：“傻小子，他们没有犯罪，顶多算是犯错。”接着爸爸告诉刘守仁，这里是“境内关外”，也就是说，在海关以外还有我国1.92平方公里的领土，属于自贸经济区，这在全国都是独一无二的。每天经过国门的人川流不息，翻越栅栏的也大有人在，武警叔叔管不及的。 刘守仁仍然不解：“现在我们国家不是在整治国内‘老外’中的‘三无’人员吗？” 爸爸意味深长地说：“站在北京城看缅甸与站在瑞丽江看缅甸，角度的差异大者呢，边城的发展离不开缅甸‘胞波’啊。” 爸爸讲的道理刘守仁似懂非懂，他现在关心的是自己抓的“俘虏”怎么办？ 回到店里，“杨阿姨”告诉大家说，这个“小狗”是缅甸那边山里人，叫阿龙，爸爸在果敢战乱时没了消息，妈妈在这边华龙珠宝市场打工，加工树化石的，已经月把时间没回家了。小把戏与奶奶在家，奶奶病了，他想来中国找到妈妈，又怕迷路走失，只好返回去赶上侍奉有病的奶奶，谁知竟当了“俘虏”。 啊，原来是缅甸的“留守儿童”！刘守仁眼圈儿红了。一个劲儿的催爸爸想办法。爸爸说，华龙市场做树化石的老板都是老乡，愿意带他找妈妈。 在华龙珠宝城的树化石作坊里，传来了刺耳的打磨石头的轰鸣声，一群缅甸工人正在埋头苦干。他们每月只有几百元工资，没有节假日，没有双休日，却没明没夜地拼命干活。阿龙老远就看见自己的妈妈，他扑了过去，母子俩抱头痛哭。刘守仁联想起自己兄妹刚下车见到亲人的一幕，也放声哭了起来。 爸爸亲自送阿龙母子到国门前，他给阿龙买了衣服和好多食品。在国门前，刘守仁和阿龙紧紧地拥抱，然后挥手告别。望着阿龙母子俩远去的背影，刘守仁口中默念： 祝你平安幸福，我的缅甸“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