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来你有恋父情结。”
“你讨厌啊你!”她抡起拳头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脸上出现的表情很难堪。柳北桐后悔了,这玩笑开的一点都不可笑,有些过,时间地点都不对。
“对不起,我胡说了.”
“不准瞎说了。”她还有些愠怒,那句调侃不知触犯了她哪根神经。
“对不起,你接着往下说,后来就考上了?
“当然没那么顺利……二胡是过了,可是还要考视唱练耳和乐理,但我们事先不知道啊,我爸急了,到处找人哀求、理论,就差没给人跪下了。他甚至找到了院长办公室,向那些领导保证说我女儿绝对是学习音乐的好材料,给她一个月时间,她准能把乐理和视唱学好。”
“那能行吗?”
“天无绝人之路,就当我们认为一切无望的时候,一个副院长出来为我们解了围。学校同意我试读两个月,如果两个月以后考试过关就录取,考不过只好回家。”
“副院长?还有这种事?”
“我们刚开始也不太相信,可当我和爸爸去谢那位领导时,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大屋檐的主人。他说早上我起来晨练看到熟睡的你们、看到那把二胡,心里真不好受,你们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好学吧,祝你们成功。”
“太棒了!”
“爸爸给我说,小玉你都看到了吧,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好心人,怎样学习你自己应该明白了吧……”
“真是个好爸爸。” 柳北桐深有感触。
“你爸爸现在还在威海吗?”
林如玉沉浸了一会说:“91年他患病去世了。”
“哦……对不起……。”
柳北桐一脸不是,他什么都明白了,刚才的玩笑实在太臭了!柳北桐内疚地拍着林如玉的肩膀,表示着自己的歉意。
那位父亲的心愿她已超额完成了,他的女儿已经是著名的二胡演奏家了。可这位慈父、这位启蒙老师已经看不到女儿今天的成就了,月圆月缺、福兮祸兮啊!
四十
他们乘坐的是上海直达大阪的波音747飞机,到达大阪时间是北京时间星期一下午1点。他和小林推着行李车走到安检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女人正在外面向他们招手,林如玉和她是老相识了,这个胖姑娘叫李娜,是一个上海在日本的留学生,是大岛公司外聘的中文翻译。小林已经是第四次来大阪了,每一次都是李娜陪同她在日本的行程。她们欢呼着扑到一起,亲如姐妹地述说着,李娜戴着一副宽边眼睛,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着柳北桐。
林如玉的介绍很简单:“李娜,我的朋友。这位是我的钢伴、作曲家柳北桐先生。”李娜很大方,也很活泼,她跟柳北桐握手以后,立刻在林如玉耳边嘀咕一句,像是一句日语。林如玉立刻扬起手要打她,她们嬉笑着。
面包车很快上了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公路两旁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几乎看不到什么农作物,只是鲜花和草坪,以及星星点点的木头房子。李娜告诉他,那都是城里有钱人的郊外别墅。日本基本没有什么农作物,粮食主要依靠进口,所以也谈不上农村。他们把郊外变成了公园。这是西郊,明天演出完,你们到东郊看看,那里是全日本有名的樱花园了,几千亩的樱树,小林,陪好你的钢伴啊。
小林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她嘴里嚼着口香糖,笑的很含蓄。
面包车进入了大阪市区,车子突然多了起来,速度也显然慢了许多。大阪是日本第二大城市,是日本许多世界闻名的大企业的所在地。其繁华程度不亚于东京,这一点柳北桐早有所闻。他是一个崇尚古典、崇尚自然的人,对大都市的繁华并没有多少向往,但大阪的清洁和环保仍然使他惊讶。他身边的窗子一直是打开的,吹在脸上的风湿润而清新。比那些摩天大楼更高的是蓝天白云,蓝的眩目、白的耀眼。路边的人行道象被水冲过一样的洁净,他马上想起了他的家乡,想起了那弥漫着沙尘和煤灰的天空和那些坎坷不平、垃圾遍地的小巷。人和人、环境与环境,为什么差别这么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