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从开启的窗子吹了进来,带来阵阵花香。这时的天气大概是日本最好的天气了。柳北桐嘴里哼唱着自己的作品,非常陶醉。他在想象着林如玉演奏这首作品时的效果。这两年以来,柳北桐对二胡这件乐器了解愈来愈深。他分析了大量二胡经典作品,认为二胡这件乐器的主流音色是如泣如诉,适合表达伤感和深沉的情绪,而兴奋和高亢、明亮与辉煌则是它的弱项。这一点它比不过小提琴。
实际上林如玉的技术已经在四个八度的音域中游刃有余,但受乐器音色的限制,高音区的技术运用仍然只能用于辅助的片段,主要的乐段依然要交给它的中音区。所以要改变人们对二胡的传统印象,中音区的旋律就尤为重要。调性要亮、旋律要亮、节奏要鲜明,不宜太拖沓……
那天,柳北桐在那几棵摇曳的樱花树旁边的房间里,工作至深夜。《二月的声音》已经成型,那旋律自由而辽阔,情绪既深远又没有一丝沉闷,那是一种柳北桐向往中的境界,也许在现实中他永远达不到那种天马行空、那种激情四射、那种无忧无虑,但他在艺术上已经达到了。
“铃……”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表,12点多了。
“你怎么还没睡?”是林如玉。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看看窗外的鱼池,那里面有你房间里的灯光。”
“你为什么不睡?明天你有重要演出。好女儿,快睡吧,我也睡。”
老是女儿女儿的,有些玩笑常常会弄假成真,特别是他知道她的身世以后,柳北桐现在的心里对她真的有一种长辈的慈爱。
“不嘛,我睡不着,我要和你说会儿话,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你猜猜。”
“二月的声音?”
“啊!你不是玉女,你是一个小神婆。”
“我猜对了?唱几句,我听听。”
“太晚了,明天吧?”
“不嘛,你唱几句、就几句……”
柳北桐拿过谱子,对着话筒哼唱起来,他的嗓声本来就属于上乘,感情一上来,他竟然把第一段全部唱了下来,中间还不断给予诗化的解说,等一段唱完了以后,他才发现林如玉那边没说一句话。
“小林,你在听吗?你不会睡着了吧?”
“没有。”
“你怎么不说话了?”
“柳老师,你太棒了!我在激动呢,我发现我们的感觉太相似了。太奇怪了,我的梦中也经常出现这段旋律,你才是神婆呢——哦,你不应该叫神婆,你应该叫……
“神公——柳北桐脱口而出。
他们都沉默了,柳北桐立即觉着自己哪里没说对。
“对不起,我瞎说了。”
……
“柳老师,那天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都成为了过去了,非要提吗?”
“成为了过去是什么意思?”
“就是自由了的意思,彻底的自由了……上次在扬州,对不起你了。”
“什么叫彻底的自由了?”
“哦……”柳北桐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
“小林,求你了,快睡吧!等你演出完我都告诉你.”
“不行,这样我就更睡不着了,你一定要给我说。”
“说完你马上睡?”
“一定。”
……
“我和茉莉分手了。和我老婆……离婚了。”
“啊?!什么时候?”
“二十多天以前。”
……
沉浸片刻,林如玉突然在电话里笑出声来,一阵接着一阵,象刹不住似的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很可笑吗?” 柳北桐突然有些生气。
“哦……不是的,对不起……我想起你晚上讲的那个笑话了。”
“笑话?那个急性子离婚的笑话?你以为我是那个急性子吗?你太幽默了!不是的,你不了解内情,我是完全处于无奈。” 她居然想到的是那个笑话。他有些后悔告诉她自己的事,她到底年龄还小,经历的事情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