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 这是柳北桐第一次出国演出,第一次作为钢琴伴奏,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剧院里面为这么多观众演奏。
“想着音乐,多看着我。”
“林老师放心,我的明白。”
他们在台侧的幽暗处深情地凝望着,化过妆的林如玉的两只眼睛在那涂的浓浓的睫毛下分外明亮,他们的手竟然始终没有分开。台下的观众是老外、台上的演职人员、工作人员也是老外,只有这台侧的这个角落里,###人在相互鼓励着。在那种特殊的情景中,他们的关系更显得亲近了。
“前面几个曲子怎么样?”
“好极了!真给中国人争气。” 柳北桐的话是由衷的,在艺术上,林如玉有一种令人不容置疑的霸气,她投入音乐以后,眼睛不是微闭,就是睁开望着远方,朦胧的眼神里已经全是音乐。她几乎没低头看过按弦的左手,甚至在一些技巧复杂、换把繁多的乐段里,她的手仍然是凭着感觉在弦上走,而把注意的重心都留给了音乐。
“不给我一点鼓励吗?”
柳北桐拿起了椅子上的一束花。
她在摇头。
柳北桐走到她的跟前凝视着她,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她笑了,好象达到了目的。她快乐地、孩子气地牵着他的手,从后台走了过去,他们要从那边上,下面是他们两个的了。
当主持人介绍到柳北桐时,台下传来很热烈的掌声,日本观众对作曲家是很崇拜的。
他们微笑着向观众示意,侧身走上了灯光辉煌的舞台,当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们首先配合了《心灵的手》和《月夜》。
柳北桐身着黑色的燕尾服,白色的衬衫上打了一个鲜红的领结,坐在那架9尺的雅马哈三角琴边,气宇轩昂。他的气质的确是与众不同的,眼神里那种淡淡的忧郁和他手下流淌的音乐是如此的协调。他和林如玉之间的交流令人羡慕、那种艺术上的默契令台下观众为之神往。
加演《二月的声音》之前,主持人说了一大段日语,当林如玉站起来笑盈盈地把身体转向他,并向他了做一个邀请的手势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在介绍他的。林如玉用英语讲的几句话,柳北桐大体听懂了,意思是说柳北桐先生这次到日本来,专门创作了一首二胡新作品等等。
音乐开始了,当第一段音乐主题在林如玉弓下缓缓流出时,柳北桐已经回到十里瘦西湖的宁静和纯美中,那段音乐情绪很淡,力度不大,一种含蓄和羞涩的感觉若隐若现,几次反复以后,那个优美的主题逐渐明朗起来。林如玉的表情如同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江边妇人,让人怜爱、让人同情。
乐曲在从容地进行,情绪也渐渐趋于高昂。第三段终于到来了,音乐刹那间变的宽广激情,那段在不同调性、不同音区、不同音色上反复出现的音乐主题如大海的潮汐一次一次冲击着听众的心扉……
尾声只有两句,象一个隽永的问号。
与其说这是一首二胡曲,与其说他是她的伴奏,不如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是心与心的交流。他们彼此都未曾有过什么许诺、什么表达,但在音乐中,一切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他们向往的是同一个境界。
柳北桐想起一句话:“当语言走到尽头的时候,音乐便出现了。”
结束时,台上已经是鲜花的海洋。许多鲜花竟是冲着柳北桐来的,他已经被一群日本妇女团团围住,大家争着和他留影。他急着走出去和林如玉会合,但一直没有成功。直到李娜来了,才给他解了围。
晚餐是在大阪一家有名的生鱼馆进行的,是大岛音响公司主办的,一个灯光辉煌的日式宴会厅里,竟然摆了十几个长桌。大家都在踏踏米上盘腿而坐,气氛很热烈。李娜告诉他,有许多观众是买票进来吃饭的,你要注意了,不少人只冲你来的。
日本人在公共场所通常是西装革履、一脸严肃。而工作完了以后则热情豪放,不拘小节。李娜始终在林如玉旁边,给她翻译、给她挡驾,而柳北桐这边只能靠自己了,他刚开始只是把酒端起来抿一抿,后来许多有了酒意的敬酒者不同意了,语言不通,他们用手形容着杯子里的容量,要他一次喝完。有的人甚至不给他说话,自己倒好了酒,给他看一下,一饮而尽。然后就开始指着他的杯子。清酒是日本的国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依然不行,后劲特大。柳北桐这种海量也渐渐抵挡不住了。他中间去了两次卫生间,想把酒呕出来,他甚至把手指伸进了喉咙,但仍然无济于事,这种低度酒和高度酒完全两码事。最后宴会终于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天大地大了,在鱼馆门口,是林如玉和李娜两个人把他架上的车,而那些已经喝多的日本人又相互邀请,开始了他们的“沙家浜第二场”,换地继续操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