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师,还认识我吗?”
他抬起头,身边的过道上站着一位身着长裙的女演员。光线太暗了,虽然他们距离很近,他仍一时看不清她的摸样。但那声音、那带着点母性般沙哑的、位置很靠前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你是……”
“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柳北桐手里拿过那只打分的铅笔,在一张空白的评分表上写下了一行数字:9638882。
这个电话号码柳北桐许多年后都没忘,1995年市面上刚刚有手机,对许多人来说还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9字开头的电话几乎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但当时柳北桐根本就没注意电话号码,能说会道的嘴在那一瞬间淤塞了。他接过纸和铅笔,心怦怦直跳。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他也不可能说什么,只见那个出现在柳北桐脑海里无数次的美丽面庞在黑暗中嫣然一笑,顷刻之间就消失了。
尹团歪过头来:“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说谁?我真的没看清楚是谁?”他卖起了关子。
“别装!刚才那位银行代表队的,那个靓女,运动头。”
“你小子这会倒眼神挺好,她可能是我以前的学生吧?” 这是柳北桐心里最大的秘密,他绝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包括他最好的朋友。
当大幕再一次拉开时,柳北桐已是神采奕奕。
第二天他们就通了话,是柳北桐主动打给她的。
“喂,你是9638812吗?”
“柳老师你好!”
“昨天剧场里灯光太暗,我都没认出你……”
“我想买一架钢琴,你能陪我去吗?”
“谁要学?你的女儿不在省城学舞蹈吗?”
“你能做我的钢琴老师吗?”
“你?你学?你有时间弹钢琴吗?”
“我会按时交纳学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好吗?”]
“你愿意教我吗?”
“我想见你。”
“你愿意教我吗?”
……
这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女人,她常常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不受对方思路的干扰。她的思维方式有时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常常会使用一种不容违拗的口气,让对方忘掉自己的观点。后来柳北桐经常模仿她的这个特点,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经常把她憋的满脸通红,气得直嚷嚷:“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我,别以为我真是傻瓜……”
那天晚上,他们见面了。地点是柳北桐选定的,东湖的“自由空间”茶社,这儿环境好,离市区比较远。重要的是在这里,一般不会碰到熟人。这里不是省城,柳北桐又是中州的公众人物,不可掉以轻心啊!
这是一个小单间,一个小巧的小方桌放在房间正中,两把沙发椅一南一北的放在小桌旁,像是预示着什么。桌子上方是一盏悬的低低的麻将灯,巨大的灯罩把柔和的光线罩定在小桌的范围内,如果把身子往后一撤,你的脸立刻就隐到暗处。柳北桐心里暗暗赞赏着这简单的布置,这种设计是有心理依据的,人的紧张和拘束到这儿就化解了。
虽然房间不大,但在那个小小的窗子下面仍摆着一个很大的三人沙发,宽大的有些暧昧,那上边大概上演了不少故事吧?
他提前20分钟到了,把菜酒茶都点好,点上了一支红塔山,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布置,一边在心里交代自己:今晚第一不喝白酒。第二要克制住自己的一切冲动,让她感受到他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教授就是教授,偶而成了野兽,但大多时候还是教授。
当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站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一时有些木讷。她变年轻了,长长的马尾发改成了一个与耳根相齐的运动头,一件素线条的长袖衬衫像男孩子一样束到那条泛白的牛仔裤里,既活泼又不失女孩子的妩媚。乍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你是茉莉吗?”他突然憋出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