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起哄了:“啊,他们认识啊?张茉莉?茉莉厅,徐老板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那双上翘的眼睛闪过一缕妩媚,轻轻一笑:“当然认识,作曲家——文化局有名的柳教授。我孩子在省舞校,最近要到北京比赛,我来送她,你到这里是……”她说的是地道的家乡话,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可那种沙哑不光不难听,在柳北桐耳朵里还有些性感。那声音位置很靠前,每个字都很清晰,一点没有家乡话那大大咧咧的土气。
“我到省文联开会,没想到能见到大家,更没想到会碰到你这个仪镇苏北的大美女,看来这一趟南行有戏喽。” 他喝过酒以后,往往语无遮拦、犀利风趣,脑子那时是跟着嘴走的,有时自己都为自己的语言震惊。
“柳教授真会开玩笑,什么大美女,老了。”她显然已经找到了感觉,大概这几天她一直没有听到这样的恭维话,在寂寞和陌生的环境中,这些话大概挺受用的吧。
“行了,行了,你们也进展太快,只顾说话,喝一杯吧!”徐老板的这一句托词真是来的恰到好处,大家都应声附和。柳北桐首先举杯一饮而进,张茉莉略微犹豫了一下,竟然也顺从他一口喝完了一杯白酒。
大家一片欢呼。
“还是教授面子大,刚才大家请她喝,她可是滴酒未进,没想到她还真会喝酒啊,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呢”。老徐这一句来得更让他得意十分,“主场”的感觉真爽啊。
“我告诉大家,我和柳教授有过多次合作,都是工作上的事,我还有不少事要请教他呢。”
当然,这是她即兴编的,大家都不知深浅、信以为真。只有他心里一阵发热,这似乎是一个暗示了,专门给他的暗示,这个暗示拉进了他俩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自己人,用的着这么客气么!”他顺势给她配合着,趁机又把杯子举起,他们又一次一饮而尽。
几杯下去,她已经面如桃花,一双眼睛里那居高临下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却又多了几分朦胧和娇嗔。
几杯酒下肚,他出去在吧台给一个省文化厅的朋友打电话,是茉莉孩子进京比赛的事,那天也处处顺,负责那件事的恰恰是那位朋友的老婆。
那位朋友说:“告诉我是谁的孩子,不说不给办。是谁啊,你这么上心?”他很悬乎地说:“拜托了,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呢?你这还不明白吗?”朋友又说:“是小二的吧,是女学生还是女秘书啊?”他们在电话里开了一会儿玩笑,谈笑之中就把这件事敲定了。
他们的座位之间原来坐着东道主徐老板,等他进来的时候老徐已经离座给别人敬酒,他一屁股坐在老徐的位置上,对身边的茉莉说“给你搞定了”。说完又立刻有些后悔,太简练的话容易让人误解。茉莉脸红红的看着他,不知是为了这句话还是猜到他和朋友在电话里胡扯了什么似的,那眼神看的他心里没了底。他身上一阵躁热,真怕她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而茉莉说的竟是:“我发现你是光喝酒不吃菜,回到你自己的位子上去。”
他到了自己位子上才发现醋盘上放着一只调羹,而调羹里面是一团剥好的蟹黄和两只剥光的蟹夹子,他顺着他感觉到的东西望过去,那双灼热的眼睛正在向他示意。
他几乎一口吃完了她忙了半天的劳动,弄得一嘴蟹黄。她笑着指了指,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从桌下把一张餐巾纸递了过来。
那天喝的是剑南春,他至今也没弄清喝了多少酒。老徐那天特好客,白酒、红酒、啤酒在房间的小吧台上摆了一片。在他的印象中,那天茉莉厅好象不断有中州的老乡加入进来(那几天大概是全省少儿器乐考级吧),家长们都在奉承老徐,说一些老徐的店给家乡父老挣光啦、这里已成中州接待处啦、老徐可以称为徐处长了、老徐为人太意气啦……之类的话。激动的老徐到处找人喝酒,嘴里不断地说这里就是大家的家、大家的家明白吗、钱算什么、我老徐是什么人你们不了解吗、到省城一定要到这儿来、否则就是看不起人……这类话翻来覆去说了有几十遍,一遍比一遍真、一遍比一遍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