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搬家公司。”茉莉说。
“不行,琴搬不出去。”
“拆门。”茉莉的劲又上来了。
“阿姨,真的没有必要,我的两个曲子加起来只有几分钟,搬一架琴多麻烦啊,在美国几乎所有的剧场都有固定不动的钢琴,很少有搬琴这种事。”
“就这样吧。”茉莉的固执无法动摇。
那天晚上演出前两个小时,斯坦威已经准时运到了后台。舞台监督尹天一专门派了两个工作人员守住它,后台人太多太乱。
囡囡的演出果然是成功的。除了那两首曲子之外,应大家的要求,她又演奏了一首肖邦的E大调练习曲。她在第三首乐曲演奏之前,说了几句话:“这首钢琴曲是肖邦最喜爱的一首曲子。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离别》。明天,我将又一次离开我的家乡、我的祖国。我要把这首美丽的乐曲献给我的爸爸妈妈,献给为我提供演出条件的领导和演职人员,献给所有的父老乡亲,献给这架钢琴的主人……”
肖邦这首E大调练习曲委婉细腻,淳朴的和声音型,如同家乡执着地呼唤。右手的旋律亲切而优美,在深情地述说的同时,又有一种淡淡的忧郁——那是一种美丽的忧郁,像在抒发一个17岁少女内心深处隐隐的惆怅和不安……
那天回到家,柳北桐听见筱晴在问囡囡:“那架钢琴的主人是谁啊?”
囡囡说:“不知道,你问爸爸。”
自从那天和筱晴有些不愉快以后,柳北桐一直很忙,一边陪囡囡,一边还在修改他的《乡情》,首演成功以后,北京音协的一家刊物和他联系要发表这首作品,但提出了不少意见。
他一直没有时间和筱晴静下心谈一次,柳北桐隐隐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在发生着什么变化,他和筱晴之间已经有了和平时不同的隔阂,也许这是他们破裂的开始?但他太忙了,他心里被许多事塞的满满的,走着看吧?他不愿意多想、也不敢多想……
囡囡只在家里呆了四天。
还是筱晴送囡囡到的上海,柳北桐事情太多,只把女儿送到中州火车站。在月台上,看着即将离开他的孩子,他已经不再拘束,他和囡囡紧紧地拥抱了。
“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爸爸真的放心了。”
囡囡附在柳北桐耳边说了一句话:“可是,我不放心你……”
“放心吧,爸爸会把酒管好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好好对待妈妈,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愿意看到你们之间……”
“你什么意思啊?”
“那位阿姨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孩子,别瞎说。”
“那墙上的键盘图是你画的,除了我,你没给任何人画过,我认识。”
“哦?你这孩子……” 这孩子是个人精。
囡囡悄悄放到他西服口袋里一个信封,让他交给那位阿姨。
火车开了,他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她和筱晴在旧金山照的照片。夕阳西下,地阔天广,背景是世界闻名的金门大桥,囡囡依偎在筱晴的身边,他们都在眺望着东方……
后面写了几行字:
“漂亮阿姨,谢谢你的无私帮助。我走了,送你一张照片,这是我和妈妈去年照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你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吗?”
十八
筱晴的调动成功了。
柳北桐为这件事通过不少关系,找了一位管教育的副市长,这位副市长又给市教委的主任写了条子,市教委主任在筱晴的请调报告上写了几个字:“支持中州市重点外资企业,同意放人。”于是,一切OK。
柳北桐的几位朋友有次聚会时曾经谈过这件事。大家都认为这个调动没有必要,特别是苏天明竭力反对。他认为对一个妻子和母亲来说,教师是最好的职业,工商界是个大染缸,谁进去都会变色。老尹甚至说北桐你后悔在以后,环境可以改变任何人。
柳北桐的观点很固执,他认为环境固然重要,但人与人太不同。筱晴和他一起快半辈子了,他太了解她了。她父母都是教师,从小受的都是传统教育,几辈子也没有人在婚姻上出过什么问题。再说筱晴已经40岁了,徐娘半老,就是掉进染缸又能染到啥,比在他耳边天天唠叨强。苏总说妻子是妻子,情人是情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才有可能彩旗飘飘,你不要把她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