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从单位下岗,再离一两次婚,弄的家徒四壁、妻离子散才能写出好东西是吗?嗨!你小子有些歹毒吧?”
“桐哥,如果贝多芬也在一个研究所里当教授,有一个十几年如一日的小家,一个贤妻每天早上把他的内裤、袜子都放到床头,把牛奶、鸡蛋、肉松榨菜小笼包放到他的餐桌上,旁边再送一份新来的《都市晨报》 ……他还写得出第九吗?命运还会敲他的门吗?”
“哦……你接着说。”
“桐哥,你的优势是顺,可你的问题是太顺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已经把你埋没了,在事业上你和那些大师比也许才刚起步,但在职称待遇上你已经到顶了。现代人有许多奇怪的病,像节日综合症、空调综合症,你得的是提前兑现症,这正是你的悲哀。你怎么会有激情呢?机关再好、再稳定,也就拿那几个钱;老婆再好、再贤惠,你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耕的还是那块田’,老夫子,你琢磨琢磨你弟弟的话吧!”
能言善辩的柳北桐瞪着眼睛看着丁热草,无语了。
这小子的话虽然损点,还真有些道理。文化圈的改革喊了10几年了,还是没有碰到他们这一批招生改革以后的社会宠儿们,学历、职称、年龄、和他一向稳健做人的风格都使他在局里的地位坚如磐石。然而,机关也害人啊!那种循规蹈距的生活正像一个温柔的杀手,它扼杀的是人的灵感。创造力是作曲家的灵魂,真正的艺术家是不应该呆在机关里的。
这几年,除了酒量见长之外,柳北桐明显感到自己有些未老先衰。
至于女人,他和筱晴从恋爱至今也有风风雨雨20年了,他除了那一两次短暂的、绝密的浪漫,在感情上还真的没有大的出轨,这块田,是他精心开发梳理出来的,他熟悉、他爱护,在这里,他们精心孕育了他们的女儿囡囡。那是他的家园,没有什么力量能使他离开。
一个人一个活法,一丁和他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他低他三届,这小子好象始终不满现实、不甘寂寞。几年前停薪留职去了南方,在舞厅给乐队写配器,挣了点钱。混了几年又回到扬州开练歌房,练歌房倒闭以后才回了原单位,到现在才刚上中级职称。
第一个老婆和他离了婚,他在扬州又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学生,还是个黄花闺女,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把人家搞到手的,去年结婚柳北桐还特意到扬州参加他的婚礼,令他惊讶地是,伴娘居然是那位省城的杜娟,看她和新娘那亲热劲儿,要不是一丁狠很拧他一下,他差点要说些什么出来。世界太奇妙了,柳北桐真是老夫子了,世上许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后来一丁给他做了交代,杜娟是他老婆最好的朋友,他是在瘦西湖的五亭桥上认识的她们。当时一丁是扬州电视台拍的一部风光片的副导和作曲,他看到两位靓女眼前一亮,立刻拦住她们,请她们客串两个角色,二位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了他的圈套。后来怎么上的手,他没讲细节,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哎!老弟我问你,就算桐哥向你讨教。你比我小三岁,可仅我知道的你就耕了三块田了,你不怕后院起火吗?再花你也不可能两人同时进行吧?这不是很容易穿帮吗?哪天她们不会合伙把你扔进瘦西湖去吧?”
一丁笑了,伸出那只骨瘦嶙峋的手晃着说:“桐哥,这就是水平了,这里面学问大了。别说我,现在说你,怎么样,找个情人吧?要不要我来帮忙?艺术家如果没这挡子事,哪来的灵感、激情?你还写什么曲子,老哥,那你就是真正的老夫子了。”
那次,丁热草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演讲。
柳北桐看了看表,已是夜里一点。酒后的他仍处于懵懂状态,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后,仍精心地一根根从地毯上拣起,放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丁可是个猴精,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草草洗了个澡,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时,才发现大腿胳膊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疙瘩,他妈的!他当时竟没有丝毫感觉。从他下午6点走出宾馆,到现在已经整整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如同戏剧一般,一波未落、一波又起。他甚至记得每一个过程和细节,一切都怎样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要发生呢?酒意方酣的他没有多想,也没法再想,筱晴给他带的脑白金就在床头,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平时失眠的习惯已经远离他疲惫的神经,他已经又累又困。他嘴里咕哝着一句话:“谁他妈是老夫子……”就立刻进入了梦乡,枕着那淡淡的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