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大学到毕业结婚,甚至到女儿考入上音附小、附中,柳北桐几乎和酒无缘。他几乎一直在个人奋斗中。从中级到副高,从副高到正高,从一室一厅到两室一厅、三室一厅,他几乎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黄牛,一直在辛勤耕耘。
特别在教育女儿方面,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奉献给了女儿囡囡的钢琴。在他给女儿当了四年启蒙老师以后,他毅然把囡囡送到了上海,租房借读。还花高价请了上海最好的钢琴老师。那几年,筱晴在学校办了停薪留职,到上海做了全陪妈妈。柳北桐在家用业余时间拼命挣钱,最多时,他每周带了20多个钢琴学生。他还创立了“北桐音乐工作室”,为一些工矿企业和业余歌手作曲、做MIDI音乐。
那几年,他两口子配合得天衣无缝。囡囡也争气,到上海的第二年就考上了音乐学院附小、接着又是附中。初二时,美国旧金山音乐学校到上音招生,她以附中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轰动一时。
这几年,一切都有了根本的变化。生活的压力突然没有了,柳教授的名气却愈来愈大,他开始频繁地出席各种宴会。
在这座以酒乡闻名的苏北小城,生产各类白酒的企业多达几十家,瘾君子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酒神酒仙酒鬼,年龄不分大小,各显英雄本色。每当夜幕降临,这座城市的几千家各种档次的大小酒店生意一片兴隆。太平盛世,灯红酒绿。上岗下岗不寂寞,有钱无钱皆饮者。有言道:白酒啤酒葡萄酒,分分合合;划拳猜谜讲段子,杯杯盏盏;到黄昏,那次第,怎一个喝字了得。
一向清高的柳北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不小心,他也迷上了这“杯中物。”
记得他第一次喝醉,还是筱晴的一位大学外语系的王教授请客,他是筱晴大学时代的恩师,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也就是喝了两瓶干红吧,可他们都醉了。酒后吐真言,那个王老头一晚上含着眼泪把一句“筱晴是我最用功的学生,是我的骄傲。你很幸福,你要善待她……一定要善待她……”颠三倒四地说了无数遍,他则一只手拍着王老头的肩,像平辈一样劝着那位老情种:“你放心,阿晴是我的老婆,我会善待她……” 筱晴看着两个醉人,激动地不停抹着眼泪。
后来到了家里,他还在喃喃自语:“阿晴是我老婆,他妈的,谁也不能想她的头绪……”
“你老婆都是老太婆了,没人想她的头绪”——筱晴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大概女人都渴望看到自己男人的真感情,醉酒后的柳北桐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那天夜里又给他递毛巾又给他捶背,还不停地给他喝醋,把他沤的一个星期嘴里都有醋味。
那是一种如梦如幻的境界,一些情绪由于酒精的作用而改变了色彩。紧张变成了轻松、冷漠变成了热情、平庸变成了美好、复杂变成了简单……人的个性得到张扬,关闭的心灵得到释放。
世界上原来还有酒这个好东西,生活原来还可以这样过啊!
他有一个朋友离婚了,很痛苦,但喝点酒以后就不一样了,出了云龙湖一家酒店门,那老兄就是不愿意走,抱着一棵树傻笑:“有这样一棵忠于我的树,我知足了,我此生无憾。”
柳北桐酒龄不长,可进步飞快。刚开始喝点红酒都上头,可没有多少时间,一两瓶啤酒已经不在话下,后来酒量更是直线上升,那年春节他们文研所会餐,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喝了半斤白酒,所里那些搞戏剧曲艺的老头老太都瞪圆了眼球:柳作曲什么时候又偷练了这一手?单位的人都没见他喝过酒。
随着酒场的增多,他的身边开始有了一些固定的酒友,像歌剧团团长尹天一、音协赵见秘书长、电视台朱导演、师范大学音乐系刘易副教授……是先有知己才练的酒还是有了酒才逢到知己?没有人追究这个无聊的问题。筱晴说他们是一群酒鬼,是臭味相投。他说你是女人之见,这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沙龙。别管怎么说,反正他们是一见钟情、一见如故了。几天不见,就心惶惶了。官场要喝,私场要喝,今天你邀我,明日我约你,几乎每周都有几次以酒为媒的聚会。再加上这个圈子不断在扩大、不断有新的酒场、新的朋友在拓展,柳北桐几乎日日有酒、夜夜笙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