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仰头,微眯着双眼,将双手一点点张开,拥抱清晨,萧凌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他的手自然环过我的腰,将我相拥在怀里,我像只慵懒的猫咪在暖暖的阳光下微眯着眼睛,后脑勺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我们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拥着彼此,天边渐渐明亮,日出冉冉升起,染红天际,跟火烧云似的,然后将北城照亮。
这样美丽的景色我见过三次,一次是母亲死的时候,再一次就是被姚海绑架,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还有就是现在。
一次是悲戚,二次是绝望,而现在,是幸福。
潮起潮落,日出日落,星辰更替,四季变换,自然规律,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悲伤,一个人的幸福而改变,景物不变,变的是人心。
宁昊然被枪决后,宁蒙将他的骨灰带了回去,宁昊然下葬的这天,萧凌站在露台上一直抽烟,我知道他是想去的,可他最后抽完一支一支烟,也没挪动脚步,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套衣服之后让方力将我送到墓地。
宁昊然跟宁世德是一同下葬的。这天天空下着灰蒙蒙的雨,明媚的天气变得阴森森的。
我下了车,方力为我撑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在头顶,我一步一步朝墓碑走过去,墓前只有宁蒙与宁夫人两人,昔日高高在上的宁家落败之后,宁昊然与宁世德的葬礼竟然没有一个人参加。
人性,凉薄。
宁夫人有些疯疯癫癫,嘴里一直不停的说着胡话,或者就是傻笑,宁蒙一身素衣站在墓碑前,没有打伞,任由着雨水将她衣服湿透,她没有哭,脸上却不知道是无声的泪水还是雨水,她的眼里有悲伤,更多的却是恨,她直愣愣地站在墓碑前,我仿佛看见当初的自己,母亲死时,我没有泪,是因为真正的悲伤是流不出眼泪的,可心,却是绞痛,痛的说不出话的那种。
宁世德与宁昊然不在了,宁家就只剩下两个女人,宁夫人还是疯疯癫癫的,我不知道从今以后,宁蒙该怎么办。
我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去,因为我在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听见宁蒙充满怨恨的对着墓碑说:“江夏,我恨你。”
咬牙切齿的恨,我愕然抬眼,宁蒙的头顶是一片乌云,当初那个阳光率真,一口一个江夏姐叫着的宁蒙,被我给生生逼到了今日,家破人亡,是我将她头顶的阳光夺走,我知道一个人怀着恨是多么痛苦。因为当初我就是这么怀着恨过来的,正如黎若所说,我因为背叛而恨,又怀着恨而重生,走到今日,我放下了所有的恨,可似乎我的不是放下,而是将这份恨转移到了宁蒙身上。
正当我将脚收回来准备离开,宁夫人却看见了我,她用手指指着我,嘴里啊啊呀呀,瞪着眼睛,眼里充满恨意,人就算疯了,也忘不了她今生最恨的人。
宁夫人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来,这时雨越下越大,墓地又是那种不防滑的青石板,宁夫人一个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上,面部直接砸在青石板上,宁蒙反应过来一惊,赶紧将宁夫人扶起来,宁夫人被摔的鼻血都出来了,额头也被磕破了,雨水从头顶打下来,血合着雨水往下流血不断冒,瞬间整个脸都是血,有些恐怖,宁夫人疼的娃娃大哭,疯了的人,生理上的感受直观表现,不会再去为了仪态,为了脸面而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