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兴冲冲的踏进安若的病房不同,他把车停在谢雨璇住的医院外,许久,才提着外套,没精打采的推门下车。
虽然,昨天晚上,他顾忌安若身上不干净,没有真正的占有安若。但是……那种拥着她,吻她,从她身上汲取能量,最后又在她身上全面释放的美妙感觉,就犹如吸食鸦片。
除了回味无穷,深入骨髓,还有对下一次,渴望获取更多,更深,更激烈快/感的期待。
昨晚,他至始至终都没对安若说出口的话,就是“如果……你要是和你的贺先生离婚,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
可他……真他妈的蠢透了。
他忘了,即使自己能和谢雨璇和平分手,安若和贺天擎之间,还有个澄澄,还有一根夫妻之间最强的纽带!
而他和安若呢?什么都没有!
郝驿宸站在墙角,烦躁的踢了下垃圾桶。
他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为了其它男人来陷害自己的女人,自己对她究竟是份什么样的感情,都还没梳理清楚,干嘛要考虑那么长远!
也许……巨尤低圾。
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的得到过安若。一次,也许再有一次,他就能摆脱安若对自己的诱惑力。
这时,有人因为垃圾桶的声响,从不远的病房内走出来。
是谢雨璇的父亲——谢老虎!
他脸色铁青,神情憔悴。一见颓然不振,精神萎靡的郝驿宸,顿时火冒三丈:“你上哪儿去了。一个晚上,都打不通你的电话。你不知道雨璇出事了吗?”
郝驿宸微敛眸子,自知理亏,没有搭腔,随着他一起走进VIP病室。
但病房里的情况,却令他大跌眼镜。
谢雨璇众星捧月般的躺在病床上。她披头散发,睁大双眼,惶恐不安的失声大叫,“我看不见了……为什么我看不见……为什么我眼前一团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呀……”
几个医生围在她跟前,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郝母,骆管家,还有雨璇的母亲和弟弟,也一并守在病床前,把她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郝驿宸愕然,“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什么叫好好的?她昨天就说头晕,想吐了。你们……你们这些玩忽职守的庸医……你们一个个给我走着瞧!”谢老虎指着如木桩伫在室内的医生,只差破口大骂。
谁也没想到,正是谢雨璇的颐指气使,让医护人员们个个对她敬而远之,从而忽略了她的病情。
就如同郝驿宸昨天在电话里,听到她的报怨,也以为那只是她惯常的娇情一样。
此时,他慢慢走过去,低声问守在床前,紧紧攥住谢雨璇手的男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脑部淤血压迫视觉神经所致。”对方没有回头,寥寥数语,言简意赅。
他是谢雨璇的弟弟,从小就沉默寡言,性格孤僻。所以,郝驿宸并不奇怪。
他担心地看了眼在病床上撒泼打滚的谢雨璇,又问,“那医生的治疗方案呢?”
对方正要回答,谢雨璇已经直撅撅的坐起来,盲人摸象似的挥动双臂,“我不要变瞎子,我不想变瞎子。爸,你告诉他们,我不想看不见,可我也不要开头颅……”
“行了。只是暂时性失明,而且医生说了,手术是保守治疗后下一步的事。”谢雨璇的弟弟站起来,带着几分冷漠无情的味道,呵斥道,“你自己也学过医,应该知道你现在这种焦躁的情绪,只会加重病情!”
坐在一旁,一直捏着手帕抹眼泪的谢母,微微抬起头,不快的睨了儿子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郝母的眼睛。她连忙起身打圆场,“是啊,雨璇,你看,驿宸今天早上都丢下公事,赶过来看你了。”
说着,她借花献佛似的,把儿子的手交到儿媳的手上。
谢雨璇顿时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揪着郝驿宸不放,连同身体,都一起扑进他怀里,“驿宸……驿宸,我昨天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很难受。是安若……都是她,你知道这个女人有多恶毒吗?她想杀我,想杀我灭口……”
“安若……”谢父咀嚼着这个名字。时隔已久,他都有点不太记得,这个当初搅乱谢、郝两家联姻的小女人。
而郝驿宸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妻子,僵持了片刻,抬起手,拍了拍谢雨璇的背。
他内心里,却隐隐升起对安若目前处境的担忧和不安。
*
这是安若第二次踏进警局。
她从容自若,不惊不惧,没有像五年前一样先自乱阵脚。
当然,警方也碍于她贺太太的身份,只是请她坐着喝了杯茶,向她例行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她要么含糊不清,以“不记得了”来推托,要么就抵死不承认。
谢雨璇这个女人真可笑,居然控诉安若在车里拿重物击打她。她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拿安全锤,想杀她,来得更干脆。
不过,谢雨璇失明了。
安若不知是该为这个消息幸灾乐祸,还是替她难过。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话说得总有几分道理!
而郝驿宸呢?
安若几乎可以想像,他守在病床前,与谢雨璇相依相偎的情形。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也许,谢雨璇那个疯女人,就是他郝驿宸命定的女人。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贺天擎带着律师来了。
他换了一套很正式的服装。远远的,冲安若点了点头。
安若心有灵犀的回他一个微笑。
她知道,这是贺天擎在告诉自己,藏在床垫下的东西,已经被他销毁了。但捏在谢雨璇手里的硬盘,又该怎么办呢?
那东西留在世上,始终是个祸端!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贺天擎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宽慰她,“我和律师去办一下手续,先让你出去。至于谢家那边,我会找机会去通融的。”
安若安心地点点头,继续坐在桌前,喝着又苦又涩,好像隔了好几夜的茶。
不一会儿,她看到有个男人走进这间办公室,扫了一眼。
他没穿警服,只着一件小圆蓝点的休闲衬衫,高大俊逸,五官分明。他鼻如悬胆,下巴的线条透着几分倜傥和风流,又带着几分年少的邪肆和轻狂。
他的目光在安若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安若便见他和早上带自己来的那位警官,在门外逗留了片刻,他朝安若的方向扬起下巴,低头和对方窃窃私语着什么。
安若觉得这男人好像认识自己,可自己又完全不认识他。
很快,他转身离开,只留给安若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那位警官径直走进来,知会安若可以离开了。
安若以为是贺天擎已经办好手续,悠然不迫的拿起包,走出警局。
可是……
让她奇怪的是,就算贺天擎办好手续,也该来接她一起离开呀!
为什么这会儿反而藏起来,不见踪影了呢?
安若站在警局门口,迷惑的扫一眼
这时,一辆黑色的跑车不偏不依,停在安若的脚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他正是安若刚才在警局里见到男人。
他冲安若优雅的一笑,丢出一句让安若即熟悉,又陌生的话,“还记得我吗?”
“你是……”安若愣怔。
对方从头到脚,从外型到声音,都贴着陌生的标签。除了刚才在警局内对视的一眼,安若以前肯定没见过他
“人鱼王子。”他好看的薄唇。吐出四个字。
“人鱼王子?”安若愈发惶惑,猛然想起小丁提到的那张卡片,“难道……你就是那个天天给我送花的人。”
他不置可否的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为什么?我……我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你。”安若凝视着他乌黑的瞳孔,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了片刻。最后,还是无奈的摇头放弃。
对方也不恼,从容自若地一笑说,“五年前……”
可他刚起了个头,安若的手机又响起来。
她还以为是贺天擎,看也没看,毫不犹豫的接起来。
谁知……
“安若!”一个男人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居然是郝驿宸!
他不守在他失明的老婆身边,给自己打什么电话?
安若不等他转入正题,先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郝先生,请叫我贺太太。”
“哦,贺太太,你的大姨妈走了吗?”郝驿宸拖腔拿调的轻喏一声,似乎在用这句话,提醒安若重温昨晚两人之间的亲密。
“跟你没关系!”安若火药味儿十足。
“今天谁接你出院的?谁陪你去警局喝的茶?你的贺先生?”郝驿宸阴阳怪气。不但充满讽刺,还充满赤裸裸的醋意。
“对。”
安若不知道他打来这个电话的目的。但他们夫妻俩,一个蹂躏她的身体,一个蹂躏她的精神。所以,安若爱理不理,只想隔着电话,狠狠地甩他一耳光。
“那你现在在哪儿?还在警局吗?”郝驿宸追问。
“对。”
“安若,”郝驿宸的口吻,突然变得讳莫如深起来,“你记住,谢雨璇开车时有个特点,她时常会忘记按手刹。而且,她经常还会踩错刹车,以前她就发生过错踩油门的事故,所以……”
“你……”安若错愕。他打来电话,就是为了教自己说谎。推卸责任,应付丨警丨察的吗?
她警惕的瞟了眼,离自己有几步之遥,一直没有离开的“人鱼王子”,尔后,沉声问道,“郝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想让你做牢!”郝驿宸说得斩钉截铁。
安若一怔,心里有点暖。
郝驿宸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又说,“总之,谢老虎很疼他这个女儿,这件事,他大概不会善罢甘休,你当心。”
他话音未落,电话里就传来郝母急切的叫喊。“驿宸,你在外面干嘛呢?雨璇正在找你,她都快要哭了。”巨引乒巴。
“呵,”安若无可奈何地叹了声。“郝先生,照顾你的太太去吧!谢谢你的提醒!”
可郝驿宸没有挂断电话,只是对着话筒又低吟一声,“安若!”
安若的鼻子一酸,抬起头,把目光胶着在水泥地上的一小片阳光上。
经过昨夜,经过这件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得更远。
有种你在彼岸,我在此间,遥不可及的感觉!
“去吧!我挂电话了。”安若的嗓音充满感性。她捏着挂断的电话,在太阳下失魂落魄的发了一会儿呆。
一个男人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大部分人,总是喜欢穷极一生,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若回过神,诧异的看着身边的高个男。
他一直没有离开,默默的伫立一旁,把安若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
他的身高与郝驿宸不相上下,只是肩头没有郝驿宸那么宽,那么厚,所以,不会给安若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安若对他的印象并不坏,“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送我花,为什么要偷听我的电话。”
“认识你,但显然被你遗忘的人。”这男人犹如从莎士比亚剧中走出来的人物,字字句句都透着难以琢磨的哲理和寓意。
看到贺天擎在律师的陪伴下,从警局里走出来,他利索的转过身,钻进跑车内,冲安若挥了挥手,动作洒脱而不羁。
“本来想趁着你丈夫不在,把你带走的。但现在看起来,没这个机会了。下次见!”
说罢,他像来无踪,去无影的侠盗罗宾逊,准备开车离开!
“等等!”安若一个箭步冲上去问,“你姓什么?还有,你刚才说五年前,五年前什么?”
即使找寻回忆,也是需要一点点线索的。
那男人隔着半掩的车窗,冲着安若耐人寻味地一笑,“我姓言。五年前,泳池边。”
这几个字刚一落地,奔驰跑车便带着引擎的轰鸣,绝尘而去。
姓言,五年前,泳池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安若怔在原地,如坠云雾。
贺天擎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头,“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刚才那辆车上,和你说话的是谁?”
安若回过神,糊里糊涂地摇了摇头,她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
“这件事可真是奇怪,”贺天擎牵着她,朝停车场走去时说,“我和律师刚才办完手续出来,却被告知,谢家的人撤诉不打算告你了。”
安若想到刚才和丨警丨察在走廊上交流的“送花狂人”,不由回头朝跑车消逝的方向又瞟了眼。
难道,他是谢家的代理人,或律师?
来警局替谢家传达意思的。
可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年轻的脸庞还略带书卷。而且,有谁家的律师,会开豪华的梅赛德斯的跑车。
坐在回家的车上。
因为有律师在场。安若心有纵然有话,也不便询问贺天擎。
这正好让她一个人缩在后车厢,把自己的混乱的回忆清理了一下。
姓言!
从小到大,她好像就不认识一个姓言的人啊!
至于说到五年前,泳池边……
安若心里格登一下,想起来了。
五年前,她唯一一次和游泳池有过交集,就是在谢家,谢雨璇的生日晚宴上。
那天晚上,她被人推进谢家的泳池。仅管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推下的泳池。可……把她救上来的人,不是郝驿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