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盒有两个狗牙印的监控盘。
这两天,他压根没有一点点自己的私人时间,更遑论接触电脑。看一看这盒监控盘里的内容。
他突然想起安若提到的硬盘。
到底是个什么硬盘,让她那么紧张,那么讳莫如深呢?
郝驿宸提着外衣,一边朝楼上的卧室走去,一边冥思苦想。
硬盘——贺天擎的导师——安田的死——安若的裸照——还有,她那天晚上,枕在自己胸前,用平静而缓慢的语速,叙述她杀死的一个性/虐/狂!
这一连串的词汇和事件,让郝驿宸很顺利就理出了一条主线。
安田就是被安若杀死的老变态!不,也许是被贺天擎杀死的。
因为安若不是说过,会答应嫁给姓贺的,全是源于贺天擎救过她吗!
郝驿宸打心眼里,也不相信安若那双柔弱的小手会杀人!
那么……
谢雨璇手上捏有的某个硬盘,里面大概不仅仅有安若当年被性虐的照片,也许还藏有贺天擎杀人,或违法犯罪的证据吧!
他需要那个硬盘,他想要一睹这件事情的真相。
郝驿宸大步流星,回到他和谢雨璇的卧室,把外套丢在床上,便开始翻箱倒柜,大动干戈。
不一会儿,地上便乱七八糟,堆满了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呢?”郝母牵着程程的手,走了进来,见儿子一付颓唐憔悴的模样,心疼的劝道:“你赶紧去洗个澡,歇会儿吧!瞧你这身上,都有味儿了。”
郝驿宸置若罔闻,若有所思地看着母亲问:“雨璇这次从日本回来后,有没有交给你什么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郝母一头雾水,自嘲地咧了咧嘴说,“自从上次,我和她在程程的房间里,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吵过一架之后,她就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
趁着两个大人说话之际,程程丢开郝母的手,在屋子里好奇的东翻翻,西看看。
“咦,这个不是澄澄吗?”她突然指着一本旧相册里照片,奶声奶气地说。
“你说什么?”郝母暗自一惊,把头凑上前一看,连忙抱起那本相簿,惊喜交集地说,“哎呀,这不是驿宸你小时候的相本吗?这些天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原来就藏在你的房间里呀!”
说着,她低头弯腰,兴致勃勃地问程程,“你刚才说,哪张照片像你的同桌澄澄来着。”
“这个呀!”程程的小手一指,是张郝驿宸幼时骑在小马上英姿飒爽的照片。
郝母定睛细细地看了看,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你胡说,这哪里象了。这眉这眼就没一处像的。”
“像的像的。”程程一拍小手,理直气壮地说,“澄澄生起气来,朝天的两个大鼻孔,就和爸爸的一模一样!”
说着,她还煞有其事的抬起头,由下而上的看了看郝驿宸的鼻孔,似乎在找他和澄澄的鼻孔的共通点!
“行了,行了,你们都出去吧!”郝驿宸心烦意乱,把一老一小撵了出去。
他洗完澡,随便裹了件睡衣,把疲惫不堪的自己丢在床上,平生头一次有种想抽烟,汹酒,然后,再长醉不醒的冲动。
盛怒之下的谢老虎,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不告安若了呢?
他口中所说的,要让安若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还有谢雨璇,她把那个该死的,重要的硬盘藏哪儿去了?
至于安若,现在大概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个硬盘吧!
那女人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自己干嘛还要为她操这么多的心!
郝驿宸郁闷地翻了个身,脚下刚好踢到自己的外套和那只监控盘。
他翻身爬起来,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想透视那监控盘里录着些什么影象。
最后,他抓起监控盘,来到书房,打开电脑。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黑白色调,没有声音的单调画面。
虽然画面异常模糊,时而还会剧烈的抖动,但郝驿宸还是从房间的格局上,依稀辩认出,这是郝家的客厅。
不!准确的说,是五年前的客厅。
偶尔,他会看到一个形似自己、骆管家和郝母的身影,在画面中出现。
但周而复始,重来倒去的,都是佣人们各司其职,或打扫,或匆匆走过的镜头。
真无聊!是谁把这么无聊的监控,藏在柜子里五年。
难怪他的格格要在上面,留两个牙印做记念!
郝驿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闭上充血的双眼,坐在电脑前打起盹。
他的头一点一点,越垂越低,几乎都快要碰到电脑键盘时,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一双白皙的女人的手,率先映入他眼帘。
他霍然抬起头,看到是郝母正想帮他关上电脑。
“你干什么,一声不吭的。”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脱口埋怨道。
“你干嘛不在房里睡,跑到这儿来打什么盹呀?”郝母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瞅了眼电脑屏幕,想尽快把儿子从电脑前撵开,“你快回房去吧!”
郝驿宸疲惫不堪的抹了把脸,正想站起来,目光无意中扫到电脑屏幕,此时,监控正好定格在最后一帧画面上。
那是……什么?
他蹙起眉头,仔细看了看。
就像是两个女人……在撕扯打架?
这种有辱门风的事,可不常会发生在郝家的客厅内。
他顿时精神抖擞,把母亲从电脑前推开,把画面倒回去,想重新再看一遍。
“哎呀,驿宸,你这是干什么呀!”郝母心里有鬼,生怕儿子看出了端倪。
郝驿宸纹丝不动,全神贯注的看完一遍,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拉回去再看一遍。
可画面实在太模糊,他只能凭借其中一个女人,逞凶示狠的动作上判断她好像是谢雨璇。
那么,另外一个呢?
另一个被她揪住头发,身材也比她瘦弱,矮小的女人,在她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连身上的衣服,好像都被她扒了个干净!
“她是谁?”郝驿宸指着画面上,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问。
“呃?”郝母装傻,“我哪知道呀!大概是家里哪个佣人惹恼了雨璇,被她教训了两句吧!”
“什么人什么事能惹得她如此歇斯底里,跑到郝家来教训人了?”郝驿宸目不斜视地看着母亲,从她闪烁的目光里,嗅到了谎言的味道。
看到儿子从电脑上拔下了监控盘,转身就走,她追着问,“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找人修复!”郝驿宸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
郝驿宸回卧室换好衣裳,又走到那道“禁忌之门”前。想进去再看一看,把这盘监控录像藏了五年的小房间。
可房门,又被人锁了。
郝母从书房里出来。察觉到他的意图,嗔怪道,“你又要干什么?你也不看看,自从你打开这道门后,家里出了多少怪事……啊!”
她话还没说完,郝驿宸已经不由分说,抬起腿,两脚踹开了房门。
他若无其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脏,一样的阴晦。
因为郝母忌讳,也没叫佣人前来打扫。
倒是相临的小房间内的家俱,在谢雨璇的命令下,几乎被人搬空。
他来晚了。就算这房间里还有什么古怪的玩意,这会儿,他也找不到了。
“上次我不是说过,让人来打扫打扫,我要搬进来住的吗?”郝驿宸对母亲发泄着不满说。
“哎呀,这里哪是打扫打扫就能住人的。”郝母指着外间的衣柜。大床说,“要换这些家俱,至少得敲掉半面墙。还得重新装修……”
“那就马上找人来做。”郝驿宸不容辩驳的说着,走出了房间。
郝母追出来,“驿宸,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跟雨璇别扭,跟我别扭,跟公司里的人也……雨璇他爸爸说,你还去他的办公室闹过一场。”
郝驿宸下了一半的楼梯,在台阶上站住,抬头隔着栏杆,冷冷的瞥了母亲一眼,“因为我厌倦了。厌倦了你们的谎言。厌倦活在你们为我营造的世界里!”
他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活了五年。
按照别人为他设定好的轨迹,按照别人为他编写好的剧本,按部就班的活着。
但不意味着他打算一辈子就这样活下去。
也许是安若的出现。像冬日里的一抹亮色,唤醒了他。
也许是贺天擎的突施冷箭,让他察觉到公司内外,自己周围早已是四面楚歌,危机四伏!
总之,装傻的人,最恨别人拿他当真傻!
风平浪静的日子结束了!
骗他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也包括安若!
当他走出别墅时,正好看到骆管家正指挥两个工人在院子里修剪草坪。
他隔着口袋,捏了捏监控盘。向骆管家打听录像里的女人是谁,显然是不明智的。
这位在郝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头发半白,越显慈祥的老管家,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郝驿宸能察觉得出。他对母亲才是真正的言听计从。
那天从他捡到监控时,骆管家的神色就不太对。如果母亲想存心对他隐瞒的事,骆管家的嘴,大抵就会闭得更紧。
郝驿宸想着。又扫视了一遍整个郝家花园。
郝家的佣人,更换的很勤,这和郝母和谢雨璇出了名的挑剔,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五年前郝家的客厅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骆管家,郝母,谢雨璇,以及录像里被羞辱的当事人最清楚吧!
郝驿宸走到院门口的狗屋前,给狗盆里加了点狗粮,又摸了摸两条狗的头,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你们两个家伙会说话,就好了!就能告诉我……”
“我刚给他们喂过。当心他们吃多了,又像上次一样的拉肚子。”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
郝驿宸抬头瞥了来人一眼,心里顿时一阵窃喜。是郝姑父!
他怎么会忘了,郝姑父也是在郝家住了五年以上的人呢!
当然,也是和其它人一样,骗了他五年的人!
郝驿宸丢开狗粮,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拍了拍手,在太阳下故意伸了个懒腰说,“这几天我事多,守在医院,公司的事都压在您身上,辛苦姑父您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郝姑父笑得很拘谨。
因为他很少见到侄儿如此谦虚恭谨。
笑里藏刀,可不是谢老虎一个人的专利!
“对了,上个礼拜,我看谢老虎身边的王秘书,从你们财务部抱走不少,像是财务报表一类的东西!”郝驿宸纡回转折,决定和他先叙叙公事。
那一天,虽然谢老虎及时的挡在他身前,但他瞥了一眼,就看出安若也看到的东西,“财务部的东西,为什么要让董事办公室去销毁呢?”
郝姑父的表情一滞,回答的却很快,“哦,那天也是事有凑巧。王秘书正好来拿年报,要给谢老虎看,见财务室的碎纸机坏了,就主动请缨,帮我们把东西搬去销毁了。”
这个谎话编得可不太高明!
反正谢老虎和姑父背着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迟早会弄清楚。郝驿宸暂时不想追究。
当务之急……
他用手搭凉,挡住夕阳照过来的最后一缕光辉,故意朝二楼的方向瞥了眼,略作惊讶地说:“咦,二楼上面的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郝姑父被他弄得一惊一乍,惶惶的抬起头。
郝驿宸指着自己曾经的卧房说:“就那儿,那间套房的露台上。刚刚明明有个女人,现在大概是走进去了。”
此时,在昏黄的暮色下,那露台上锈迹斑斑的栅栏,以及隐没在窗帘后黑洞洞的房间,显得尤其阴森和恐怖。巨乒节血。
郝姑父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都有点泛绿了,“驿宸,你可别吓我。那房间……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
“唉,的确有啊,你快看!”郝驿宸的演技出神入化,他指着露台旁的一扇窗户说,“她现在走到隔壁房间,就站在窗前,看着我们,好像为什么事儿在哭呢!”
郝姑父脸呈土灰,轻喘一声,压根不敢再抬头去看。
他捂着胸口,好像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驿宸,你别开玩笑。你姑母早走了,不会回来的。”
郝驿宸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我有说是姑母吗?虽然我不太记得姑妈,但我至少看过她的照片,那明明是个年轻的女人,长发披肩,穿着白色的裙子。就是不太看得清楚她的脸。”
他顽心大起,这会儿是怎么诡异,怎么来。
一听不是自己的老婆,郝姑父恢复了一点常态,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看侄儿,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扇窗户,“驿宸,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什么了吗?”郝驿宸若有所思地问,“那我说的这个女人是谁?”
“不就是……”郝姑父差一点被他绕进去,在“安小姐”三个字脱口而出前,他及时改口更正道,“不会是,你小时候照顾过你的保姆吧!”
“也许吧!”郝驿宸装模作样地笑了笑,返身朝车库走去。
他的笑脸,被无声轻垂的夜幕迅速给吞没。
仅管他没有从姑父的口中,套出更多更有用的东西。不过,姑父为什么会这么怕死去的姑母呢?上一次,当他要撬开房门时,姑父的表现就令他心存疑虑。
而今天,郝驿宸更加肯定,姑父心里有鬼。姑妈的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