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两手拈住领口,把裙子从盒子里抖落出来。
安若顿时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因为这条裙子,除了极个别细致的地方,绝对绝对和她五年前,去参加谢家酒会时穿过的那条裙子一模一样。
那泛着珍珠白的绸纱面料,那胸前纹饰的闪亮水钻,那腰间细绣的蓝色妖姬……
姓言的,专门为她准备这样一条裙子,是什么意思?
安若不由分说,抓起电话,拨了过去。
对方仿佛知道她会打来电话似的,不等她开口质问,豁然一笑说,“后天晚八点,亦安要在希桥酒店举办一场特别的嘉年华酒会,到时会有很多商界的名流,我希望到时你能穿着这条裙子,做为我的舞伴出席。”
“对不起,言先生。”安若本身就不喜欢这种应酬。
五年前,谢家那场酒会留给她的阴影和伤害太深。所以,过去五年,她从未陪贺天擎参加过一次酒会,贺天擎知道她的脾气,也从不勉强。
“最近,我得多抽空陪陪我儿子。所以,很抱歉,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了。你还是重新预约一个舞伴吧!”安若把澄澄对自己的疏离,归绺为自己太忙,和他相处的太少。
姓言的依旧不慌不忙,不急不恼,“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带着你儿子一起来。我会为他准备一件手工的小礼服。”
“不用了。”安若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图自己什么。
年纪比他大,结过婚,成过家,还有个儿子。
虽然顶着医学博士的光环,其实也不过是个拿着白领薪水的儿科医生。
“对不起,我不喜欢小孩子去那种场合。而且,我自己本身也讨厌那种场合。”安若直言不讳,似乎决意要把拒绝进行到底。
姓言的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也没勉强,只是略带遗憾地说,“我没想到,你安医生竟然也会过河拆桥。”
“你……”安若被他这一句戗得哑口无言。
姓言的继续温婉地说,“其实我昨天把硬盘交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被你拒绝的打算。但我还以为……”
言下之意。他相信安若的人品,没有拿硬盘作为要胁和收卖安若的条件。
他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请安若做他的舞伴。
那硬盘,安若昨天晚上看过。仅管,她谨小慎微的,只看了开头的几张照片,就心怯的关上了电脑,但可以肯定,这就是安田那个老变态留下的遗物!
所以,安若是打心眼底感激他的。
但……
“你为什么要准备这样的一条裙子呢。”安若的语气软化了下来。
“因为五年前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你的存在。那一天,我才发现这世界上,竟然有一个和我如此相似的人,一样寂寥,一样落寞,一样的被人们孤立……”姓言的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特别感性。
安若几乎一瞬间,又以为和自己通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郝驿宸……
呵,一样的寂寥,一样的落寞,还一样的被人所孤立?安若挂了电话。回想着姓言的,在电话里的声音,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
五年前,自己的确是那场晚会上最不受欢迎的人。但他呢?一个开着豪车的名门公子,怎么会跟自己一样,为人嫌厌和排斥呢?
就因为她当时在游泳边,对着月光,自怜自艾的流了一会儿眼泪。这位当年才十七八岁的言先生,就对她一见钟情,直至今日?
这真是比童话,还不可思议的事情?安若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
隔了一天后的早上。
安若刚把澄澄送下车,便看到郝驿宸的车子,也一动不动地停在幼儿园的门口。
前天下午,郝驿宸曾给她打来一个电话,可安若一听到是他的声音,便迅速挂断。压根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看得出来,郝驿宸今天是在刻意地等她。所以,她牵着澄澄,刚走上人行道。对方也牵着女儿,果断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郝驿宸居高临下的朝程程使了个眼角,小家伙马上冲着对面的两个人一笑,甜言蜜语地说,“澄澄,对不起啊。那天我不该骂你,更不该骂你的妈妈。”
这便是郝驿宸对女儿付出两年父爱的结果,轻轻松松就击败了谢雨璇在程程心里种下的仇恨。
他略显得意地看着安若。似乎想看看,她这个失败的母亲。是如何和她儿子相处的。
但安若显然不领他的情,唬着脸的澄澄。就更不领情了。
他抬起头,谨小慎微的瞅了郝驿宸一眼,尔后,猛然一推,让程程一屁股跌在地上,就想一溜烟的跑开。
郝驿宸大手一挥,揪住了他的小背心,“等等,你是男孩子,不能欺侮女孩子。”
他板着面孔教训道,“好了,快把她给扶起来。”
可澄澄就像一头小蛮牛,鼓着腮帮,瞪着眼睛,扬起下巴,不服气地看着他。就好像是在说。‘不扶,不扶,打死也不扶!’
等等,郝驿宸的心里格登一下。
这……这孩子生起气来的样子,怎么……这么的像一个人?尤其是那两个圆溜溜的小鼻孔。
趁着郝驿宸凝神沉思的片刻。澄澄像条泥鳅,从他手里刺溜一下滑开,头也不回的奔进幼儿园。
“澄澄,别跑。”程程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主动地追上去。
安若正想追上前看看,却被郝驿宸一把抓住。他不说话,锐利的目光一个劲的在安若脸上逡巡,尤其是五官居中的鼻子,娇俏,灵秀,和澄澄的显然大有不同。
“你……你干什么,放手啊!”安若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郝驿宸暂时放过了她的鼻子,说,“我承认,程程被人灌输了一些错误的东西,所以对你儿子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安医生,你不觉得,你也有必要检讨一下你自己吗?你自己的儿子,居然都没办法让他开口和你说话。”
“我还用不着你来教我如何教育儿子。”安若愤愤地说。
郝驿宸明白,他还在为硬盘的事忌恨自己,所以,也不藏不腋,开门见山地说,“那硬盘被昊亭拿走了。我也是被人摆了一道,这正好证明我没有看过那硬盘。”
“昊亭?昊亭是谁?”安若蹙眉反问。
“谢雨璇的弟弟!”郝驿宸言简意赅。
呵,安若不屑一顾,压根不信。以前一直听说谢雨璇是谢家唯一的千金,所以才会受到谢老虎的百般宠爱,怎么这会儿又冒出一个弟弟来了。
“你放心,这两天他不在,下午的董事会,他一定会赶来参加。我保证会帮你把硬盘要回来的。”郝驿宸信誓旦旦。想到被年轻的谢昊亭耍得团团转,他的气顿时就不打一处来。估向狂血。
“不用了。”安若冷若冰霜,“那硬盘,已经有人交给我,所以,就不劳你郝先生费心了。”
“谁?”郝驿宸微微一怔。
“一个比你光明磊落,没有向我提出任何附加条件的人。”安若冷嘲热讽地说着,甩开他,穿过马路,朝自己的车子跑走去。
郝驿宸拔起脚要追,一辆汽车迎面飞驰而来,他只得站住脚。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安若已经驾车,扬长而去。
但是……
安若把车开出去没多远,郝驿宸的电话也追来了。
“安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刚才到底是在说气话,还是真有人把硬盘交给你了。”
安若戴着蓝牙,目视前方,轻蔑地哼了声说,“郝先生,你可真是可笑。我干嘛要和你说气话。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那是谁?”郝驿宸在电话思索了片刻,又问,“是那个约你出去吃饭,天天给你送花的言先生?”
“郝先生,你好像变聪明了!”安若极尽挖苦地说。
“安若,快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样?他有告诉你,他是怎么拿到硬盘的吗?”郝驿宸突然变得警觉起来。
硬盘明明是被谢昊亭设计拿走的。怎么又会跑到这个言先生的手里。或许……他们俩压根就是一个人?
可谢昊亭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隐姓埋名的接近安若?
“郝先生,重点不在于他是谁,而在于他为我做了什么?”安若把姓言的送给自己的话,转送给了电话里的郝驿宸。
“可如果他是在骗你,他在故意营造一个假像,诱你上钩呢?如果他真是雨璇的弟弟,他就很有可能……对你怀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郝驿宸不想让安若受到伤害。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言先生是不是就是谢昊亭,但他很清楚,谢昊亭绝不是一个单纯可靠,而且容易应付的男人。
“骗我?他有什么理由要骗我?我又有什么可值得他骗的。反正,他没让我欣赏他的不雅视频,更没让……让我觉得难堪!”安若怨气冲天的说完,挂断电话,还一把将手机塞进了储物箱。
郝驿宸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其实安若并非是为他没拿到硬盘生气,而是在为另一件事生气……
比如,硬盘里的视频……
*
当天下午。
亦安的董事会议室内,济济一堂。
与其说,这是一场会议,不如说这是一场硝烟弥漫的战场。
这皆因两位生力军的到来,让会议室内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经过五年,一步步坐稳江山的郝驿宸,此时,却不得不面对两张和他一样年轻的面孔。
谢昊亭和贺天擎。
五年来,那些一直追随谢老虎,纯属习惯性反对他的老董事们,曾因谢老虎的势颓,沉寂过一段时间,如今看到年轻气盛的谢昊亭,他们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在郝驿宸的眼里,这些只如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他的耳朵听着亦安第一季度的盈利报告,目光却越过众多的身影,径直落在下首的一个男人身上。
贺天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虚弱和憔悴来形容。
只有,在刚才会议开始介绍到他,他抬头挺胸地站起来时,透着几分轩昂不凡的气势。
可这会儿,他肤如白纸,眼眶浮肿,时不时还会杵着桌面,握紧拳头咳上几声。
郝驿宸不解,难道坐进亦安的董事会,对于他来说,有这么的重要吗?不顾受伤术后的身体,也要杨婕把他从医院拖到亦安的顶楼来。
其实,这还是郝驿宸失忆后,第一次见到贺天擎。
他一点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但他可以断言,他们以前肯定打过交道。
因为贺天擎朝他扫来的目光,和他一样的犀利,一样的充满敌意。
郝驿宸看得出来,他恨自己!理由当然就和安若的一样,因为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才拼了命的想走进亦安,站到自己面前,打败自己吗?
这时,郝驿宸看到,自己左手第二个位置上的男人站起来,好像是要去上洗手间,他连忙丢下手里的笔,说了句,“暂停一下,”也跟着对方走出去。
“昊亭,”郝驿宸在洗手间的门口,叫住了对方。
“姐夫,有事吗?”谢昊亭的笑容带着一贯优雅,迷人的味道。
想着他正利用这样一张年轻俊美的脸蛋,去诱惑安若,郝驿宸的心里,顿时危机四伏。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不露声色地一笑说,“上次,去你家,你不是说交了一个女朋友吗?你姐姐听我说过之后,一直很好奇。所以,让我抽空找你问问。”
“你和姐姐,这么快就和好了?”谢昊亭波澜不惊地问,“听说你们前天不是还大吵一架,让我姐姐狠狠地哭了一场吗?”
战争火苗,这么快就被他点燃了。
所以,郝驿宸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了,“你不是出差,连我的电话都不接的吗?怎么会知道郝家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除了摄像头,你还在我的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
谢昊亭面不改色地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忘了,我一旦在家,是天天要去探望姐姐的吗?这些事自然是今天早上,他告诉我的。”
“那么……你从你姐姐抽屉里偷走,交给安若的硬盘呢?”
郝驿宸的这一句不怒自威,气势咄人。见谢昊亭面不改色,爱理不睬,他不紧不慢地又加上一句。“怎么。我有说错吗?言、先、生!”
谢昊亭因为他的这三个字,脸色微微一变。
可他依旧三缄其口,撇了下嘴角,迳自走进洗手间。
等他在小便池前刚刚站定。郝驿宸也追了进来。
这让他正准备拉下裤链的手,僵在了肚皮上,“姐夫,如果你需要,我先出去让你,如果你不需要……”
郝驿宸微睨着他,不明就里。
谢昊亭晦涩地一笑,解释说,“听说,姐夫你不喜欢别人看到你的隐私。所以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修了间卧室?我,也同样不喜欢!”
郝驿宸心领神会。转了个身,背对他,那意思很明确,自己绝不会出去,对方要么尿,要么就给他憋着!
谢昊亭无奈的甩下头,只好撇开尴尬,自行解决方便……估布尽才。
“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安若?你接近安若到底有什么目的?”郝驿宸步步紧逼。压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谢昊亭理好衣裤,不慌不忙地走过他身边,洗了洗手说,“姐夫,我有说过,我认识这个……什么若吗?”
“你……”郝驿宸火冒三丈,不由分说地揪住他的前襟。
仅管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但郝驿宸的体型更健硕,肩膀更宽厚,而且,气势也更狷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