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将手机往一旁放下就冲向卫生间,喉咙那冲涌上来的药味,她坐在地板上,吐得脸都青了。
“苏慕染,你又怎么了?!”
慕染刚喘了口气,就听到蒙娜丽莎尖锐的声音,她抬起头对着她虚虚一笑:“没什么,那药味太大了,我一下子没忍住,吐了。”
蒙娜丽莎皱了皱眉,看着她白纸一样的脸,扯过一旁的纸巾蹲下身子帮她收拾:“算了算了,你别笑了,跟哭似的。”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但是不到一半就收回了,低着头,任由蒙娜丽莎帮她清理。
大概是怕她又发生前几天的事情,蒙娜丽莎直接就在她家住下了,每天出门前帮她煮好早餐,中午是晚上准备好在冰箱里面的,她热一热就行了。
苏慕染觉得蒙娜丽莎和自己才是真爱。
她晚上的睡眠并不是很好,总是能够梦到那一天被丁晓琪推下阶梯的情景,即使那时候的意识昏迷,但是她还是隐隐约约看到时景没有来之前,她身下的鲜血一点点地漫了一地,她张着嘴求救,可是喊出来的救命却微弱至极。
她躺在那儿浑身都痛,看着丁晓琪一步步地走下来,抬着那十厘米的细跟串儿就要往她的身上踩。
她从来都没有那么绝望和害怕过,从来都没有那么地渴望时景。
“不要!救我!时景——!”
“慕染,苏慕染,苏慕染,苏慕染!”
有人在喊她,睁开眼睛才发现是一场噩梦,蒙娜丽莎坐在床边,紧紧地抱着她。
她睁着眼,茫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蒙娜丽莎,脸上的眼泪滴在手臂上,灼热得让她缩了缩身子。
“我怎么了?”
蒙娜丽莎只是想要起来上个厕所,却没有想到会听到苏慕染在房间里面尖叫。幸好房间门没有关紧,她冲进去的时候她就在床上紧紧地揪着床单,眼泪淌了一脸,只听到她嘴里不断地喊着一些话。
其实她一开始听得并不怎么清楚,直到后来上前抱紧她,她才知道苏慕染嘴里面不断重复的那一个名字到底是谁。
她看着狼狈的苏慕染,只觉得喉咙有些发涩,抬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开,抽过一旁的纸巾一边帮她清理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开口:“慕染,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两年前你跟我说,你觉得和时景的这段婚姻就是你今后的归宿了。可是两年了,我看着你不咸不淡的样子,我好多次都怀疑,这话到底是不是当初的苏慕染跟我说的。”
慕染动了动眼眸,睁着眼眸看着蒙娜丽莎,有些茫然,有些不解。
蒙娜丽莎将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楼上,“你问我你怎么了,那我告诉你你怎么了,你在喊时景,时景!”
她浑身一僵,咬着下唇,看着蒙娜丽莎,有种前所未有的心虚。
“离婚前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真的一定要离婚不可,怀孕的时候我也问过你,为什么你都不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时景。”
蒙娜丽莎顿了顿,视线冷冷地看着她,毫不留情地一针见血:“苏慕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无论是你上一段感情,还是你这一段婚姻,你自己到底存在多大的问题!你从来都学不会去沟通,学不会袒露自己。”
她松开了抱着苏慕染的手,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根本就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永远都可以将自己控制得那么好,喜怒哀乐不会太过分,即使对于自己喜爱的事情,一旦遇上了对手,你也从来都不会去争取。”
“不早了,好好休息吧。”
最后,蒙娜丽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起身退出了她的房间。
苏慕染坐在床上,只觉得脑袋嗡嗡嗡的作响。
她错了吗?是她懦弱了吗?
她转了转头,看着窗外如墨的黑夜,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
蒙娜丽莎生气了,苏慕染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没有早餐,也没有纸条,也没有什么证明过她的房子里面这几天一直都是有第二个人陪她度过。
苏慕染捧着牛奶,站在那半开的冰箱前,看着里面被填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和肉类,不禁有几分怔忪。
冰箱的凉气一点点地透出来,她却恍若未觉,手机在沙发上响个不停,半刻,她才抬手关了冰箱的门,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老板娘打来的,她以前的一个客人的妹妹要结婚了,之前看了她姐姐的婚礼妆,很喜欢苏慕染的妆,这一次的婚礼想请她跟妆,价钱不是问题。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什么活了,加上老板娘体谅她,也没怎么分事情给她做,突然接到这么一个电话,苏慕染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只是这一次是要外跟,因为是跨市的婚礼。
那是一场很温暖的婚礼,新娘和新郎并不是什么土豪,可是婚礼却精致而好看,她站在台下看着一对新人交换戒指,禁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
恍恍好像看到两年前和时景结婚的那一天,他拿起托盘上的戒指帮着她缓缓地戴上,目光虔诚而认真。
苏慕染突然觉得心有些痛。
走出机场的第一件事情,苏慕染开机发了一条朋友圈,站在候车区等着计程车,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怔了怔,看着那来电显示上的两个字,抬起的大拇指竟然有种不敢按下去的懦弱。
但是她终归是按了接听键,伸手拉着行李箱退到一旁换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是我。“
一如往常的声线,她竟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蒙娜丽莎说得很多,又说得不对,这个世界上,时景比她厉害,除了上一次赵敏去世,她认识他两年多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却从未见他有过一次的失控。
“我知道,我刚下飞机。“
好几通的未接来电,她下意识地就直接忽略。
她知道时景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可是她不想。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她不想就不用去面对的,起码时景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去面对。
“我知道。后天有空吗?”
苏慕染只觉得眼睛发烫,拖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的接口再去颓唐了。
微微吸了口气,“有的。”
“下午三点半,我接你。”
谁都知道是什么事情,他不明说,她也知道。
苏慕染抬了抬头,轻声地应了一句之后就挂了电话了。
机场人来人往,她立在那儿,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痛苦和难受。鼻梁上的墨镜挡住了她所有的情绪,按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不断地收紧,她立在那儿,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一点儿的归属。
今天的天气很好,可是苏慕染的心情却一点儿都不好。
昨天晚上在看《乱世佳人》,四个多小时,从十点多看到凌晨两点多,今天一睡就到了午饭时间。
窗外的阳光灿烂,九月中旬的a市已经有了几分秋高清爽,她穿了一件很薄的长袖,站在楼下,一边啃着凤爪一边等时景来。
她知道时景是个很注重时间观念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迟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苏慕染提前了十分钟在楼下等,刚啃完两只凤爪,就看到时景的车子驶进来了。
她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对着车里的人笑了笑,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大包的凤爪她只吃了两只,生怕里面的水倒出来,只能一只手拿着一只手艰难地扣着安全带。
一侧的时景看着她微微皱了皱眉,最后倾身帮她扣了安全带。
两个人隔得那么近,她覆在安全带上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就那样和时景的手碰到了一起,那微微高于她提问的温度让她有几分怔忪。
时景微微侧着头,五指修长,抓上了安全带的扣子,对着就扣了下去。
她侧着头看着车窗外面,只觉得这一次的凤爪有些辣,鼻子都被呛得难受。
不过几秒的事情,他便已经复位,手搭在方向盘上,开始倒车。
她低头认真地将凤爪弄起来,低头一口口地咬着。
苏慕染吃凤爪的样子让人看起来不像是吃凤爪,更像是吃鸡腿。
那么多骨节的凤爪,她可以吃得像啃鸡腿一样,吃进嘴里面骨头都不吐出来。
车子刚驶出小区,时景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倒是最后在她抬头的时候却又收回了视线。
一整包的凤爪,她吃得眼睛都发红了,喉咙辣得怎么喝水都开不了腔,却让她前所未有的痛快。
身上带着的水喝完了,她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看向时景。
大概是猜到她的想法,时景抬手指了指车前一瓶没有开封过的矿泉水。
苏慕染以前一直都不觉得自己都属于那种拧不开矿泉水瓶子的人,虽然她看起来可能是有点儿过分的弱质芊芊。
所以她也特别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拧得开瓶子的女生也能成为没有男朋友的理由。
可是今天她真的拧不开,嘴里面火辣辣的烧着,她不免有些急,可是那瓶盖就给她有仇似的,她怎么动手都拧不开。
她看了看瓶子,一狠心,正准备放到嘴里面去,却被一双大手直接夺过了瓶子。
慕染抬起头,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红灯。
时景稍稍一动,盖子就拧开了,递过来给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这东西不健康,少吃点儿好。”
她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水直接就喝了起来。
灌了整整半瓶水,她才缓过来,侧头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时景:“谢谢。”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动手缓缓地启动了车子。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结婚的排了一条队也算了,就连离婚的也排了一条队。
两个人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四点钟了,看着前面十多对要离婚夫妻,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扭头对着时景说道:“你先排着吧,我去个洗手间。”
水喝太多了,总是忍不住要跑厕所。
离婚手续倒是办得挺快的,大概是大家都相看两相厌了,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和曾经最亲密的人共处了。
苏慕染就是上了个厕所,就发现已经有两对办完了。
第五对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之间吵了起来,结果闹到最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亲吻。
一看这架势就直到离不了了,工作人员在她们身后又骂又劝,全都是什么蔑视婚姻不理智不成熟的道理。
她在一旁坐着,只觉得脑袋嗡嗡嗡地作响。
那一整包五百克的凤爪吃到肚子里面,火烧火燎的疼,就连现在呼气都是凤爪的山椒味。
时景站在她身侧,靠在那墙上,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却被那辣味蹿上来,呛得她眼睛都红了。
两个人等了四十分钟,终于轮到了。
工作人员按例询问。
“想清楚了吗?”
“真的要离?”
“不是开玩笑赌气的?”
时景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就只有工作人员在那儿问,却不得一个人的回答,那大妈的脸色都快要青了。
气氛很不好,最后她还是开口了,点了点头:“我们想好了。”
大妈终于缓了缓脸色,只是视线落在苏慕染的脸上,大妈脸色微微一顿:“大妹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们这离婚不会是被强迫的吧?”
苏慕染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没有。”
她其实真的很不想开口,她觉得自己每一次开口那吃下去的凤爪的辣味染了她的胃液,淹得她胃疼。
一双搁在膝盖上的手不断地绞紧,她抿着唇,看着时景修长的手指按在那纸张上,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她感觉那凤爪的辣味现在还没有消散,蹿得她眼睛都发烫。
慕染低着头,一双手已经将笔纸移到她跟前:“签吧。”
她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时景,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只是将视线落在那纸张的签名处,丝毫没有要和她对视的意思。
大妈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绕了一圈,禁不住开口:“你们真的是已经商量好了?”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时景却突然之间开口:“嗯,商量好了。”
苏慕染拿着笔的收微微一顿,差点儿就将那纸都划破了。
她紧紧地捉着笔,可是手一直抖,咬着唇瓣的力度不断地增加,鲜血的腥味流到嘴里面,胃里面的难受小腹的绞痛逼得几乎要哭出来。
大妈看着苏慕染越来越白的脸色,又忍不住开了个口:“大妹子,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很差!”
时景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微微一怔:“你怎么了?”
她的手一抖,直接就将那纸划破了,抬起头看着他,手扔了那笔,揪着他的衣服:“我胃痛,好难受,时景,很难受。”
真的很难受,那凤爪的辣味在烧得她胃痛,她之前就上厕所腹泻了一次。
时景微微怔了怔,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推开他,飞快地说道:“我要上厕所!”
话落,也不管他说些什么,直接冲了出去。
这还是大妈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看了看那破了一大半的协议书,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还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