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将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放到一旁:“我不会做什么,你肠胃不好,能吃的就这么两个菜了,将就着吧。”
她这时才留意到他真的没做什么,水煮豆腐白嫩嫩地切了些葱丝和猪肉碎就当是一道菜了,还有一道就是水煮蒸蛋了,山药汤的水汽袅袅升起,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谢谢,都是我喜欢的。”
她吃东西很清淡,一个是因为肠胃不好,一个是因为她妈妈是南方人,做菜的口味很淡,来了a市之后,她唯一不适应的就是菜式的口味太重了。
他点了点头,“吃吧,吃了吃药,我熬了酸梅汤。”
她点了点头,低着头细细地吃着。
印象当中,时景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除去她生病的时候给她煮酸梅汤,很多时候家里面的饭菜都是她负责的。
他们大概就是这一点最像普通的夫妻了,口中的水蒸蛋滑溜娇嫩,她顺着汤勺直接就滑入食道。
一顿饭谁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时景吃得有些快,放下筷子没有多久,她就听到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很少说话,只是拿着手机听着,即使这样,她也隐隐能听到有急事。
苏慕染在他挂了电话的同时放下筷子,在他开口前对着他笑了笑,“你公司有事就去忙吧,我已经好很多了,等一下就吃药。”
他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
她笑了笑,起身想要送他,却被他抬手打住了她的动作。
关门声落下,她咽下最后一口饭,起身将东西收拾好。
厨房的酸梅汤还泛着热气,她站在那锅酸梅汤的跟前,只觉得那水汽泛到眼睛上面,她闭了闭眼,装了一杯,将药丸放到嘴里面,借着酸梅汤咽了下去。
酸酸涩涩的味觉,她感觉不到半分的恶心感。
第二天她就跟了个外拍,死人手机落在家里面,只有工作手机。
刚下汽车就下雨,苏慕染拖着化妆箱连忙跑到遮挡处,想了想,给蒙娜丽莎打了个电话。
蒙娜丽莎开着那小本田在二十分钟后姗姗来迟,看到苏慕染的时候不禁怔了怔:“哟,你最近中彩票了,我怎么觉得你精神了那么多?”
她笑了笑,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将特产扔给她:“喏,你让我带回来的糖。”
见她不回答,蒙娜丽莎也没有勉强,只是撇了撇嘴,剥了颗糖放到嘴里面一边咀嚼一边倒着车。
回到家的时候苏慕染第一件事就是将两天没碰的手机充电,看到十多通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有些被惊吓到了。
视线落到两通时景的未接来电,手指顿了顿,最后还是绕到第一个号码回拨了过去。
对方好像专门等着她一样,她刚拨过去就接通了。
听到王颖儿的声音的时候,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听到对方不断地喊自己的名字,苏慕染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颖儿,前两天我出去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行了行了,不想和你废话,把你家地址告诉我,还有一个星期,我赶紧给你寄快递过去。”
苏慕染不解:“寄什么?!!”
“请帖啊大美女!感情之前同学聚会跟你说的都给忘了?!”
苏慕染大囧,“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了,我真的忘了。”
“苏慕染!算了,跟你说了也是废话,对了,到时候记得带上家属,别骗我,那天你老公我都看到了,刚好膈应某些人!”
“不是,颖儿——”
“得了得了,别在废话了,是同学就爽快点儿,好了,我不说了,我约了个客户。”
“……”
王颖儿电话挂得飞快,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说话。
看着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苏慕染只觉得脑壳儿疼。
看着另外一个的未接来电,抿了抿唇,还是按了拨打。
时景大概在忙,她拨了两次都没有人接听,她也没再拨打了,收拾了一下就去休息了。
半梦半醒中,苏慕染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闭着眼摸到手机,睁着一条线按了接听键:“喂?”
因为刚刚睡醒,她的声音喑哑不清。
电话那端的人大概也猜到了,“是我,吵醒你了?”
苏慕染连忙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拨开了脸上的碎发,涩涩地憋了两个字出口:“等等。”
说着,穿着拖鞋连忙跑去厨房接了杯水,润了润嗓音,觉得差不多了,才重新开口:“没有,我刚刚睡醒。”
“肠胃病没犯了吧?”
对方的声线浅浅,她莫名的一阵心虚,“没了。”
“前两天打你电话,你没接,我想你大概是又把手机落家里面了。”
她把私用手机落在家里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几次时景休息在家就是被她落下的手机响铃吵醒的。
她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禁有几分怔忪,抿了抿唇,坐在沙发上:“嗯,刚跟了个回来。”
“慕染,我们——”
她听到时景的话,只觉得心口一滞,连忙开口打断:“时景,能求你个事吗?”
结婚两年,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用到“求”这个字眼说事儿。
那端的时景顿了顿,用鼻音哼着应了一句:“你说吧。”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视线落到一侧的杂志封面:“我有个大学的同学要结婚了,她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见过你,勒令一定带你去她婚礼上。”
那期的杂志封面刚好是时景,她的眼神落在那上面,几乎忘了自己正在和时景讲着电话,直到半响,听到时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晃晃回过神来。
“好。”
一个好字,思绪全回来了,看着手机的通话计时,应了一声:“谢谢,就在下周六。”
“嗯,对了——”
“啊,不说了,我先挂了。”
蒙娜丽莎说得对,她逃避的性格已经生根发芽了,就像是刚才,她生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所以特意让自己分神将注意力落在那杂志封面上。
就好像现在,时景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她却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不为什么,她只是害怕她会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伸手拿过杂志,放到时景受访的那一页,视线落在那基本资料上,婚姻状态那一栏的两个字十分的夺目:已婚。
苏慕染嘴角勾了勾,她觉得其实自己过得并没有那么艰难。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说不上有多绝望又有多大的希望,但是人心底里面揣着一个愿望,总比什么都没有过得好一些。
王颖儿婚礼的那一天,她特意花了一个小时给自己画了个妆,算计着时间穿好裙子,时景的电话就来了。
时景今天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他平时都是西装革履的,今天依旧是一身深黑色的西装,整个人挺拔精神。
看到她的时候点了点头:“今天很漂亮。”
苏慕染拿着安全带的手抖了抖,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低着头看着安全带细声地应了一句:“谢谢。”
王颖儿和张一是典型的打工族,两个人在a市奋斗了六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归属,而今天喜结连理,再加上王颖儿和张一人缘好,大学的朋友不多,今天的排场挺大的。
苏慕染进场的第一感觉就是同学会,时不时总是能够看到隔壁班的谁谁谁,王颖儿和张一的家乡都一个地儿的,两个人的想法是在a市请朋友同学办一场,年假的时候再回去乡下办一场。
苏慕染和时景一出场就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当年苏慕染的知名程度没有因为她的低调而降低,因为许君维并不是一个低调的人。
视线落在她身侧的时景身上,更是眼光各异。
她权当没有看到,跟王颖儿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找自己的位置了。
他们的那一桌基本上都是同班同学,苏慕染还没有落座,就被林雪芝开口针对了:“嗤,也好意思拉着自己的前夫来。”
她的话不大不小,却足够桌上的人都听到,这桌子有些大,一大圆桌十多个人,在场的除了文豪他们,其他人跟苏慕染的关系都不太好。
苏慕染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时景:“抱歉,我——”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澄清,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时景低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牵过她的手落座,抬手帮她拆了餐具,动作熟练地帮她烫着筷子。
文豪原本还打算开口帮帮苏慕染的,见时景这番动作,也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干脆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林雪芝。
林雪芝也没有料到时景会有这样的动作,脸色不虞,但是还是不死心:“时先生是吧?”
时景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客气地点了点头:“林小姐,久仰。”
时景在商场浸润那么久,一个眼色就足够将人吓愣了,林雪芝怔了怔,也被他气势吓到了,只是想了想,又不甘心:“你大概不知道吧,今天要求带的人是家属,既然时先生和慕染离婚了,这来得可有些不太对了,慕染,你这样可不对哦,要自罚一杯哦!”
到底是念着同学的婚礼,林雪芝也没想闹大,但是又不甘心。
时景抬手挡住了林雪芝递过来的酒,“我们没离婚,流言到底是不可信的,林小姐还是少听为妙。”
慕染想开口,膝盖上的手却被时景覆上,她有些诧异地侧头看着他,对方给她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抿着唇,笑了笑,没有开口。
林雪芝被时景一噎,抬手一杯满满的红酒就往嘴里面灌,高跟杯被她放得哐哐作响,“时先生真是爱开玩笑,我听得哪里是流言,只不过那一天我刚好去民政局拿证明,刚好见到慕染,正奇怪,就跟上去看看而已。”
这话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不知道话里面藏的什么意思。
苏慕染有些气,她向来都觉得林雪芝有些莫名其妙,三番五次的针对她也念着同学的情谊不想计较,可是今天同班同学的大好日子,还这样紧追不放,她只觉得气急了,忍都不想忍,对着林雪芝声音冷冷就开口了:“我们就——”
她从来都不怎么会撒谎,即使她和时景是打算离婚,可是现在两个人没离这是事实。
她正想将那天的事情说清楚,时景握着她的手突然在她手心按了按,苏慕染眉头微微一皱,侧头看了一眼时景,他已经开口:“思维活跃自然是件好事,只是想太多就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了。”
当事人都三番五次地否认了,林雪芝就算脸皮再厚也说不下去了,只能闷闷地抬手又喝了一杯酒。
酒宴还没有开始,他们这里的气氛就不太好了。
幸好文豪他们向来就不喜欢林雪芝,刚好坐在时景隔壁,他笑了笑,干脆和时景搭起话来:“时先生,你好,我是文豪,你可被慕染藏得够深的。”
时景笑了笑:“你好。”
一个饭桌刚好和苏慕染关系好的都跟她坐一边,一时之间泾渭分明。
文豪向来都是个健谈的,和时景侃侃而谈,时不时谈一谈苏慕染以前的囧事,倒也其乐融融。
半个小时后婚宴就开始了,苏慕染总算松了口气,她忽略不了对面的林雪芝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但是幸好,她到底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再继续为难她。
只是婚宴一开席,林雪芝突然就开始装哥两好地给她灌酒,她挡了几次,结果还是喝了两杯,到王颖儿过来敬酒的时候她又挡不住喝了一杯。
其实她的酒量不算差,更何况只是红酒,可是一落座林雪芝又拉着她说什么以前说话怎么怎么冲,不好意思这么梗了她,拖拖拉拉又喝了两杯。
在林雪芝正打算再次递酒过来的时候,时景直接帮忙挡住了,将有些醉意的苏慕染拉到座位上,抬手扶着她的腰让她坐稳,“她醉了,我代她。”
话落,也不管被人怎么回答,直接就拿过来喝了。
林雪芝脸色又青又白,她这些年跑业务,酒桌上拼多了,这么一两瓶酒自然难不倒她,只是苏慕染就不一样了,她看着坐在那儿微微蹙眉的苏慕染,不禁冷冷一笑。
酒到底还是水,喝多了总忍不住想要上厕所,可是苏慕染有些醉意,走路都不太稳当。
时景扶着她正想和她一起去,林雪芝已经笑盈盈地起身:“哎呀,我刚好也想去趟卫生间,时先生难得出来露面,还是多了解了解慕染吧,我送她去就好了。”
时景抬头看了林雪芝一眼,没有说什么,却在她过来牵苏慕染的时候松了手。
苏慕染知道林雪芝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这好歹是公众场合,她料想对方也做不出众,虽然不想,但是也没多挣扎。
却没想到林雪芝倒是没做什么,她就是和她一起去了洗手间。
苏慕染有些醉意,头有些晕,坐在马桶上许久,出去的时候发现林雪芝已经不见了。
她抬手掬水洗了洗脸,喊了一声林雪芝,没有得到回应,就自己走出去了。
她正走到拐角处,却突然听到许君维的声音:“我说了多少次了,我爱的人又不是你!你有意思吗?”
苏慕染愣了愣,她的位置正尴尬,而她如果要回去宴席是必须经过许君维的,尽管对方是在一个疙瘩的凹陷处,但是她经过,对方不可能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