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时景为什么站在那儿,印象中,时景似乎总会很喜欢站在窗前,有时候他会一站就站好几个小时,老僧入定一样,身后即使有人走上前他都未必能够察觉。
慕染渐渐地放松下来,她穿着家居软底棉拖鞋,特意放轻的脚步让她的步伐没有半点儿的声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等她走到时景身后不过半臂距离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眼前的人触手可及,她觉得自己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
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辜负这段婚姻,自然也没有想到最后提出来要离婚的人会是自己。
其实她已经忘了时景当初说过的那一句话,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次想起来才发觉自己的愚不可及。
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么不到半米的距离,她却发现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艰难。
她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主动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时光隔得太久了,她几乎忘了原来她也可以伸手去努力的。
苏慕染抬起腿走了两步,两个人隔得很近,不过十多厘米的距离,她可以那么清晰地闻到时景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沐浴香味。
时景突然动了动,她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想法,在他转身前抬手抱住了他,因为慌乱,开口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惊诧:“时景!”
他没有转身,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隐隐听到那微不可闻的一个音节:“嗯。”
她觉得自己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要说的,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从何说起:“时景,我们,我,我我们不离婚,行吗?”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慌张地和他说话,心口跳得太快,她甚至觉得两根手臂抱着的地方在发热。
扣在时景跟前的手突然一暖,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时景拉开了,他转过身,低头看着她,眼眸深如汪潭。
她一怔,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那样怔怔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慕染,当初说离婚的人是你,现在说不离婚的人也是你。”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如同那刺骨一样,苏慕染只觉得难受。
这样没有任何情绪的表达,却比任何高昂激愤的控诉更让她难受。
眼眶的温度一点点地升高,苏慕染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甚至连时景的面容都看不清楚。
压着她双手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她莫名一惊,抬手反扣着他的双手,声音清脆而嘹亮:“我爱你,时景,我爱你。”
被压着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终于消弭,她松开了时景的手,抬手把自己的眼睛一抹,唇角勾着潋滟的笑意:“时景,我爱你,我不想和你离婚,我知道你不爱丁晓琪,我也不爱许君维,我们不要再闹了,好吗?”
其实这些日子她都浑浑噩噩,这些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她发现自己和时景就好像在斗气一样,互不退让,也互不松口。直到蒙娜丽莎的话,就如同当头一棒,只是当时太不清醒,她没有一下子醒悟过来。
结婚前她就知道时景是个很沉闷的人,用时下流行一点儿的话来说就是闷骚,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他宁愿为你做一百件事情,也不愿意说一句的情话。
她知道,她只是现在才恍然大悟。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头,你就会发现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开口之前她忐忑,她不安她甚至害怕,害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结局,可是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低头看着她,那墨黑的眼眸里面有差异、有震惊,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慕染没有等他开口,直接就抬手抱着他结实的腰身,将自己偎依了进去:“这段日子我总是在想起那一天我问你有没有爱过我的情景。我发现自己不愿意成为那个‘过’,我不知道你现在还不爱不爱我,但是大概你现在也没有爱着别人,那么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的声音轻盈娇柔,尾音的最后微微下依,带着浓浓的乞求。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心口跳得那么快,即使是结婚的那一晚,她也能够那么坦然地等着一切的水到渠成。
深夜中,整个房子都很安静,她可以一清二楚地听到自己耳朵下面时景的心跳隔着那厚实的胸口传来,一声一声的,和自己紊乱的脉动交织着。
她不敢动,也不敢开口,这种等到是最为煎熬的,因为答案可能将你带入天堂,也可能将你拉入地狱。
苏慕染正忐忑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拉开,她诧异地看着时景那缓缓而来的面容。
“嗯。”
他的声音好轻,就好像不过是羽毛落地一般的声响。
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唇上微微一暖,后脑勺被稳稳地托着。
苏慕染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抬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脖子,顺着他的姿势踮起脚尖往上迎。
时景的吻从来没有那么的迅猛过,就好像那十多级台风刮起来的海水,打得她措手不及。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苏慕染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那灵巧的舌带着满满的男性气息打满了她的唇腔,苏慕染一开始原本还有些力气的,到了最后只觉得身子都在发软。幸好时景伸手扣在她的腰上,她整个人几乎挂在时景的身上,绵软无力地任由他炽热而缠绵地吻着。
她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面,紧紧相贴的胸口,那心跳交织在一起,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好听。
那灼热的体温渐渐地将她包围,好不容易被黑夜沾染出来的凉意瞬间就消得无影无踪,她莫名地觉得有些热,从心口热到脑子上面去,混混沌沌的,却又感觉到这是一种不太清晰的真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慕染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感觉到时景松了口,却没有立即撤离,温润的唇瓣描着她唇形,轻柔的触感就好像棉花糖砸在上面一样。
他托着她的身体往上移了移,低头看着她,眸光如星:“不离婚。”
苏慕染禁不住笑了出来,“噗嗤”一声的打破了整屋子的宁静和那若有若无的暧昧。
她抬头看着时景,眼眸很亮,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微微仰着头,嘴角的笑意不大,却好像怎么地压抑不住似的。
“我爱你。”
话落,她又勾了勾唇角,仿佛觉得还不够,又加大了声音喊了一遍:“时景,我爱你。”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幽幽,很轻很淡地应了一句:“嗯。”
慕染并不计较,只是踮着脚,抬头咬了咬他下巴:“睡觉吧?”
他眼眸一动,还没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已经被对方打横抱了起来。
苏慕染脸上一烫,满脸红色地听着时景淡定无比的应着:“嗯,睡觉。”
她心下一惊,抿着唇想着该怎么开口,人已经被放到床上了,苏慕染只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整张脸被烫得生滚,裹着被子闭上眼睛赶紧装睡。
柔软的床垫陷下去的时候她心口微微一颤,身侧那浓烈的热气一点点地贴近,腰侧横过来的手隔着那微薄的衣物落在她的小腹上。
她只觉得浑身一僵,连忙抬手捉住时景的手,糯糯道:“时景——”
时景却仿若没有听到,手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按进了怀里面,压着她的手沉沉开口:“睡觉。”
说话,身上的被被子一盖,苏慕染只觉得诧异,禁不住想要扭头,却被时景下巴紧紧地扣着。
似乎知道他的疑惑,他在她上方缓缓开口:“还没到一个月。”
他的下巴一张一合,紧着她的脑袋,触感清晰,她却丝毫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房间里面的灯被按黑,她突然想起来,她才流产二十多天。
她只觉得脸上发烫,直直烫到心端上,最后熨帖全身。
时景这个闷骚的男人!
这是一场不同于平日的苏醒,秋高气爽的周末,就连阳光打在身上都是温和的。
头顶那若有若无的呼吸,那静谧中透过来的心跳声,苏慕染不禁一蒙,连忙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腰上那小麦色的手臂,她才缓缓想起昨晚的事情。
苏慕染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脸很烫,她背对着时景,根本就不知道他醒了没有,尝试地动了动身子,发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扒着床想要将时景的手拿开,然后下床。
男人的手不仅仅看着比女人的结实和强壮,拿起来掂着的重量也重得很,她小心翼翼地抬着时景的手臂,身体还要一边往床边挪,这动作却是有点儿高技术,苏慕染觉得自己的额头都有些冒汗了。
好不容易空了个位置出来,将时景的手放到床上,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将身上的薄被掀开,刚想抬腿,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一紧,猝不及防的一股力拉得她直往后退,她整个人直直地撞在了身后那人紧实的胸口上。
苏慕染闷闷地哼了一声,刚想开口,就感觉到脸颊一紧,脸已经被扳了过去,她微微一惊,只觉得唇上一凉,她整个人怔怔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只觉得脑袋有点儿混。
时景一惊松开了手,一双黑眸盯着她淡淡地开口:“早安。”
她恍惚地点了点头,“早安。”
苏慕染觉得时景似乎哪里不一样,可是又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她站在那一锅白粥面前有些发怔。
想到今天早上的那个吻,她禁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唇,烫的她立刻缩回了手。
手上搅拌着的勺子突然一掉,惊得她连忙回过神来。
锅里面的白粥已经煮开了,顺着那慢慢冒出来的水泡越涨越高,苏慕染手忙脚乱地关了火,将勺子甩到一旁的水槽,身后突然传来时景的声音:“怎么了?”
她一惊,回头看到时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微微蹙着眉。
她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没留神把勺子摔地上了。”
他点了点头,抬腿走到她身侧,动作熟练地拿着碗放在水槽下面冲洗了一下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端着粥和配菜走出去才发现时景今天的穿着有些休闲,她放下手上的粥,拿过他跟前的碗一边舀着一边疑惑地问道:“今天没什么事情吗?”
时景和她不一样,她的工作属于很自由的,需要钱的时候就多接几个单子,老板娘也开明,根本不用她们去店里面坐班,她可以算是只要自己想休息,她就可以休息,只不过收入少了些许而已。
可是时景虽然是个总经理,但是他说到底也是给别人打工的,而且都到了这个级别了,周末和非周末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以前他就经常周末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又出去了。所以今天倒是有些好奇,毕竟国庆这段时间,时景他们公司正是忙的时候,各种合作的谈判都排满了期。
时景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抬起头看着她饶有兴致:“你有安排?”
苏慕染是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手下动作一顿,将盛好的粥放到他面前才开口:“我——”话还没有完全开口,她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就转了口:“好久没去爬山了,去吗?”
两个人结婚两年,他们甚少一起活动,她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相处那么久了,她自然知道时景对外出这事情不怎么感冒。
可是尽管如此,她看着他的眼眸还是禁不住带了几分期盼和渴求。
他抬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没有说话,苏慕染心中一泻,连忙开口给自己找台阶下:“没关系,反正我也就是一时兴起。”
装好了自己的那碗粥,她拿着坐了下去,夹了一块咸菜进嘴里面,她突然觉得这咸菜怎么这么难吃。
她正低着头,碗里面却突然多了一小块的油条,她微微一惊,抬起头对上时景那含笑的眼眸,只觉得桃花潋滟,她一时看花了眼。
他眉眼一挑,笑得更浓:“这么不禁逗?”
苏慕染怔了怔,反应过来只觉得耳根子都发烫,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人家神色自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时总经理,您的时间到底宽不宽裕,时太太约您待会儿去爬个山成不?”
他们起得早,这会儿不过八点多,吃完早餐开车过去也就是九点多,爬三个小时左右到山顶,刚好可以吃个斋菜。
时景眼眸一动,抬手挡了挡嘴边的笑意:“既然时太太这么热切邀约,那时先生就只好点头应约了。”
苏慕染微微一囧:“……”
a市山不多,有那海拔也不高。但是他们这儿有一座山很出名,因为有一个不知道可不可信的传说,两个都是初恋的人要是爬了那山,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好;但是如果是两个结了婚的人,爬完那座山的人,都能够携手走到最后。
这些都是听蒙娜丽莎说的,苏慕染不是a市人,平时也比较宅,虽然偶尔会约朋友去爬山打球锻炼,但是那些背后的故事,她是断然不会主动去了解,交往的朋友又少,更没什么人跟她说。
以前蒙娜丽莎总是怂恿她拉着时景去,说什么看着他们两个人这样不咸不淡的心里面十分的不安,让她跟时景去爬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