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重了,周绍霆的表情倏然僵在脸上。韩冬也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放缓了语气,“我的意思是,你要真为她好,就放手。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和她在一起。”他扭头看着窗外的月夜,脸上隐有无望的怆然,“我也爱过一个人,但我从未想过要拥有她,因为我知道,她值得更好的人。”
周绍霆从狭窄的走廊走出来,站在小小的庭院中。院子里,有住户们自己架起的晾衣绳,挂满了各色的衣裤床单,随着夜风飘舞翻飞。当晚的月亮很好,月华倾落,将眼前这庸常的画面竟染上了些许朦胧。
周绍霆微微仰起头,看着院门边一棵孤独伫立的梧桐树,叶子早落尽了,只剩下遒劲的秃枝,有如镌刻的版画,在路灯和月光的映射下,拖出淡淡的影子,几许苍凉,几许执着。
不知它已在这里伫立了多久,看尽了多少悲欢,它也在守候着什么人吗?
周绍霆拂开那些飘荡的床单被罩,缓缓走近那棵树。或许,是因为这株梧桐让他想起了他和那个女孩的梧桐庄园,又或许,是唤醒了他一些更为久远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里,有一个19岁的女孩坐在校园草坪前的长椅上,向他娓娓道来了一个凄美悠长的传说。
在那个转说中,有一个坚贞重情的女子为了等待再也回不来的心上人,把自己化成了一株没有年轮的树,将深彻的爱恋融注在躯干里,滋养出满枝不落的碧叶。纵然一朝死去,归于尘土,却永不会苍老,枯萎凋零。
周绍霆手抚树干,感受着磨砺掌心的粗糙和沧桑,正如他此刻的心。
他的心,曾经飞扬火热,后来创伤结痂,变得冷硬粗粝,又层层剥落,透出鲜活,再到现在……经过反来复去的受伤和愈合,像是已经结起了麻木的茧,即便再痛,也痛不进肉里了。
周绍霆的手缓缓垂落,忽然对自己生出一点厌弃。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也明明白白和她说过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看到了,也听到了,他自认无比坚定的爱给她带来的是什么。
韩冬说:“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和她在一起。”既然韩冬都可以做到,他为什么还要固执地一错再错?
周绍霆又看了看身边的梧桐,想起晓湜给他讲过的传说,心里漫出沉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