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熟了——生活故事,社会故事,悲欢离合!
桃花觉得婆婆好笑。三月儿,青黄不接,畦上的春韮,抽了很长叶子。本好割一茬了,婆婆说,“再长一长,割早了,韮菜烂根儿。”老人的话,又不能不听。何况婆婆还想要个尖儿,桃花就处处忍让着她。坛内腌的几十枚鸭蛋,来人待客煮一煮儿,吃的差不多了,婆婆交了权后,家务活儿不闻不问,可大事情,依旧是她拍板说了算。
桃花在土豆面前说过婆婆,土豆劝桃花,别和老太太一般见识,她那么大岁数了,糊涂呢。有土豆宽桃花的心,桃花就忍着。在邻居那儿,桃花便有了好口碑,夸桃花是个她媳妇子。土豆不在身边,难免有些男人惦着桃花。
婶子说,“女人千万别坏了名节,不然,穿的衣服都会被人指碎了。”婶子说这话时,桃花在给留根缝书包了。留根上幼儿园了,六岁的留根,老和同学打架,拿书包摔人家。他的老师,就常打电话给桃花,要桃花管管留根。桃花就拍了留根的屁蛋几下,留根哭了,说再也不淘气了。没几天,又故伎重演,惹得桃花头痛呢。婶子来了,脸色不好看,桃花让了座儿。婶子说,“桃花,刘老大的小舅子,德三来你家干什么?”
桃花说,“闲坐呗。”婶子说,“德三是没按好心眼儿。”桃花火了,“那些个烂嘴巴的,嚼什么舌根儿!这不打头不打尾的,招惹这么多是非,我家就断了路行人好了,谁也不和谁来往,要不满身都是毛病!德三是土豆的叔辈弟弟,我又不能不搭理吧!”婶子喘了口气,“人言可畏哇!我是为你好。”桃花说,“谢你的好意了,没事儿,我剁猪菜去了。”桃花下了逐客令,婶子不得不走,桃花朝着婶的背影,吐了口吐沫。
吃过晌,桃花歪在床上歇息,婆婆去河套洗澡儿,留根上学了。德三又来了,桃花就想起婶子上午给她的当面羞。德三刚要进来,桃花“咔哒”插了门栓。德三说,“你咋的了?我哪里惹你了?”桃花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你以后,别来了,免得人说三道四的,我还要活呢!”德三“噢”了声,悻悻地往回走。
桃花很难受,说真的,桃花挺喜欢德三的,桃花小德三两岁,但土豆大,德三只得喊桃花嫂子。桃花愿意听德三,讲巴尔扎克,战争与和平,还有红楼梦。桃花就在这些作品中,幻想着自己的明天,桃花和德三没什么。闲来无事的村人却传出了绯闻,说他们乱搞男女关系。德三去年秋天,高考落榜,德三爹要他复读,德三不干。
在桃花塬,谁都知道,桃花婆婆,和德三是姻亲。德三爹说,“这辈子,忘了谁,也不要忘了桃花婆婆。”那年秋天,德三爹在山里砍柴,摔下崖,跌昏过去,是桃花婆婆,他的嫂子喊人,用双轮车,把他送进医院,抢救过来的。大哥走了后,德三爹对嫂子更加好,做了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大的事情,德三爹娘定会请来嫂子,听听她的意见,桃花婆婆也是受之坦然了。德三离报考的大学分数线,只差二十几分。那是个名牌大学呢!桃花塬没出几个大学生。
德三的高中班主任,当时对德三期望值很高,不许德三报考普通大学。德三爹也是指望儿子扬眉吐气一把,为刘家光宗耀祖呢。那段光阴,德三成了桃花塬人眼中的太阳,德三爹走在人群里,有人就递烟,扯话儿。说,“德三那娃儿,一定行,没准考个北大清华的。”德三爹的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满足。按照以往,德三在全年级名列前茅的考试成绩,德三自己也是对高考胸有成竹的。
经过了那个黑色的七月,德三越来越不安起来,非常懊悔没有填师范之类的院校。果然,分数线一来,德三就傻眼了,德三爹什么也没说,跑到西大坡,刘家祖坟。坐在坟包旁,先是小声的抽咽,后来嚎啕大哭,嚎啕完了,又吧嗒了几袋烟,站起身,一只苍鹰俯冲下来,看来又有山鸡或野兔成了它的猎物了,德三爹吸了吸鼻子,掸掸身上的泥土,下了山。总还得活着,咬着牙也要坚持着。
德三倒显得无所谓,考不上回山里,怎么着也有土地。饿不死人的,如此,娘领他在邻村,相了几次亲,一个也没相中,顶大一小伙子,整天窝窝囊囊的。德三娘着急呢。门前杨树的鹊子在叫,德三娘搓把苞米,向门口望望。土豆婶子,一溜小风卷了进来,德三娘迎了上去,问:“土豆他婶儿,你可是稀罕客儿。”婶子脸不脸的说,“嫂子啊,你麻溜给德三张罗媳妇子!桃花塬都砸开锅了,说他们青天白日的在一块儿,搂搂搭搭。”德三娘说,“甭听他们瞎编排!他婶子,德三这亲事,也得仰仗你了。”
德三娘回屋,取出一大包从杏子那儿带回的点心,搁在土豆婶子手上,土豆婶子将点心举到日头底晃一晃,那香味就直往土豆婶子鼻孔钻。“行啊!乡里乡亲的,这娃儿不赖,回头我给妹子瞅瞅,有合适的我就豁上老脸,为你们走动走动。”土豆婶子走后,德三娘就上屋里,掀了德三的单子。问:“德三,你和桃花咋回事儿?人都丢尽了。”德三说,“什么事儿也没有!谁爱咋的咋的。”
德三娘说,“听着,赶快去镇上理理发,我给你扯套衣裤,过几天相亲去!”德三没挪窝儿,说,“要去你去!”德三娘揣着钱,去村上赶大集的老马家,为儿子买了套衣服。回来经过桃花门口,听见嫂子在院里骂大街儿,几个女人在这边叽叽喳喳。德三娘低头,想走过去。不想,桃花婆婆眼尖,看到了德三娘,骂得更邪乎。“你个婊子养的,看不住偷嘴的猫吗?想在我头顶拉稀屎!”德三娘越听越觉着,嫂子是在骂自己,脱口问,“你骂谁呢!”桃花婆婆说,“我骂不是人的,”“哟,你买衣裳作什么呀?”德三娘支吾说,“赶酒聚儿,给德三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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