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原本我是想瞒着你的,可是向洋的死突然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能陪在所爱的人身边。哪怕看着他死亡会很伤心很残忍,但也不至于留有遗憾。”
“可……可是他不是要结婚的吗?怎么突然就又病了……”段燕有些迟疑。
“那只是善意的谎言罢了。具体的细节还是你去问他吧。他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怕你伤心担忧,但我觉得唐旻安一个人承受这一切挺残忍的,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那就去见见他吧;若是没有。那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段燕忍不住骂了我一句:“我x!亏我们天天见面,亏我把你当做我的好姐妹。可你却瞒了我这么久!你快点把地址发来给我!”
“恩,我短信发给你。”
我刚要挂电话。段燕又说:“等等!你刚才说向洋……”
“恩,没了……”
“怎么会……那我过来陪陪你?哦不对,我现在应该先去看唐旻安的……那我让杜兰来陪你?”
“不用的,我挺好的。现在恰好想一个人静静。不过等晚些时候,你们陪我喝点酒吧。”
“那没问题。”
“恩,挂了吧。我把医院的他的房号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我把详细的地址发给了段燕。然后把手机丢在床上就往外走。
门一打开就看到贺子华站在门口,他似乎想看着我笑,但似乎又觉得笑不合适。急速的把笑敛了去。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想讨好我却又不知道要如何操作的尴尬。
“肚子饿吗?”他指指楼下:“阿姨刚才问我晚上要吃什么,我说我上来问问你。”
我真的不怪贺子华,向洋的死说白了和他关系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一点点关系。但我每每看到他的时候,心情都会变得很乱,要么对他无话可说,要么就会控制不住脾气的想发火。
我知道贺子华是无辜的,当我自私的把情绪发泄到他身上时,对我们彼此而言都会是莫大的伤害。
我知道我得调整自己的情绪,要找一个适合双方的方式相处。我很努力的抬起头,想对上贺子华的眼睛,但不到一秒的时间我就破功了。
我看着地面说:“天气热了,孩子们的水分会流失的比较多,炖点清淡的猪排骨或者是鱼汤给他们吧。”
“好的,那你想吃什么?”
“我吗?我现在想出门一趟,就不在家里吃了,你们先吃就好,不用等我。”
贺子华有些紧张的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就去店里看看,我好久没去店里了。”
“今天就休息吧,或者我陪你去?”贺子华显得特别的小心翼翼,仿佛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似的,害怕我会厌烦。
贺子华越是这样,我就越觉难受,明明是我的问题,但却是他迁就我。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我怎么骂他吼他,他都是温和谨慎的样子。我倒希望他也能痛骂我一顿,那我就不会有那么多内疚了。
我向来不愿意欠别人恩情,因为觉得那恩情是沉重的负担,若一日还不掉,则会终日的缠着你。
但此刻我才知道,欠恩情都比欠感情债好。感情债是那种即使你努力想偿还、努力的想维持平衡,都会力不从心的东西。
我叹了声气儿,耐着性子说:“我自己去就好,而且贺子华,你不用对我那么小心翼翼的。你想去公司上班就去,想应酬也可以去,甚至想骂我一顿都成。你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对不起谁什么,你这样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反而会让我更难过。”
但贺子华的态度依然未变,还是客气到生分的地步:“公司那边暂时不用我天天坐班,何况现在陪你更重要。”
他的语气依然谨慎,我淡淡的点点头说:“随你吧,那我走了。”
贺子华跟着我走到大门边,但我加快脚步把他甩在了身后。当坐上出租车确定贺子华没跟上来时,我才觉得如释重负。
我到咖啡店时,杜兰正从门口走出来,低着头看着手机。我刚下车电话就响了,是杜兰打来的。
我挂了后朝她挥挥手:“我在这儿呢!”
杜兰迅速朝我走了过来:“刚才段燕去医院了,她说向洋没了,而唐旻安又癌症住院了。”
我很勉强的笑了笑:“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的确是事实。”
杜兰显然还有点懵:“怎么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但老天好像对某些好人特别的残忍,对某些坏人却特别宽容。”
杜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知道,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无论如何,活着的人都要勇敢的活下去才行!”
“恩,我知道,放心吧,我很好。”
我们进了店里后,我看有几个预定的蛋糕还没做,便洗手打算做。但杜兰却拦住了我:“让师傅做吧,你现在应该有休息的。”
“没事儿的,再不做我的手都要生疏了,何况有事情做着能分散注意力,不让脑袋胡思乱想。”
我一口气做了三个蛋糕,而且裱花什么的都弄得特别漂亮,在我欣赏着出自自己之手的美食时,心里却又漾起一抹伤感。
向洋再也吃不到这些甜品了……
把蛋糕装好后,杜兰把刚出炉的炸鸡块和薯条端到我面前:“吃点吧,薯条和鸡块都是我去市场挑的新鲜货,健康又好吃。”
我勉强吃了几口,但一股恶心劲儿就犯上来了。
“怎么了?”杜兰赶紧站起来帮我拍背。
“没怎么,就是最近休息和饮食都不规律,肠胃变差了。”
“我听段燕说了,她前几天一直跟着你,但你却能一整天不喝水不吃食物。就算是铁打的身体都经不住这番折腾,何况你的身体本来就差。”
杜兰和我患难与共过,她在我人生最脆弱和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陪在了我身边。所以她的劝告在我听来不是婆婆妈妈的啰嗦词汇,而是一句句温暖的能直戳心灵的话语。
“我知道的,我会调整的。”
杜兰听到我这么说,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其实,你和贺子华两个人的感情本身没问题,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能有一份不变心不劈腿的感情是多么的难得!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俩出问题……”
杜兰的话,又令我一阵鼻酸,她总是能看到我内心的情绪,我点点头说:“我会努力!但如果努力了,还是没办法,那我也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兰叹着气说:“不会的,只要还愿意努力,那就有戏。”
之后的几天,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带孩子;而贺子华白天公司上班,晚上则推了所有的应酬回家陪我们。
孩子在的时候倒还好,我们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但孩子睡下后,只剩我们两个人时,我们俩却总是相对无言。
我们都努力的找着话题,另一个努力的附和着,但却感受不到彼此的真诚。
那种明明很努力、却无法拉进彼此的距离,反而会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的无力感,让我们两个都很疲乏。
贺子华开始晚归了,借着应酬的借口,晚晚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有一次他趁着酒劲儿来抱我,我也寻思着要不然就一抱泯恩仇,睡一觉或许所有的芥蒂就都没了。
我闭着眼睛想配合他,但是他的嘴唇贴上我的后却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然后,他突然翻下身说:“对不起,我醉了。”
喝醉酒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醉了,所以贺子华主动说自己醉了,不过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他翻下身在我身旁坐了一会儿,当他起身去洗漱时,我才发现我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掐进了手心里。
当晚,他洗好澡就去沙发上躺着了,一直没进来。我担心他着凉,便从柜子里拿了一床干净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他整个脖子都缩在沙发的扶手上,我看着他连呼吸都不太舒服,便回房间拿了一个枕头。
我抱起他的脖子把枕头塞进他的脑袋下时,他突然说:“沈珂,别走……”
我以为他醒了,吓得整个后背都有些发凉,可他却动着嘴巴然后翻了个身:“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是说梦话……
可是即使在梦里,贺子华都在像我道歉,原来他的内心里也是那么的自责……
这一晚,我站在沙发边看了他许久,那一刻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安谧。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打量过他了,现在看来,才发现他憔悴了很多,也瘦了很多。
我想,明天我一定要主动给他煲点汤喝,即使我们暂时还有隔阂,但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丧气、放弃,会再努力的。
可天亮时,贺子华却突然叫醒了我刚睡着没多久的我。
“沈珂,我有话和你说。”
“恩?”我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哦!那你说吧。”
“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