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喝了蜜糖似的,前天那么作死的事忘了,那场在大暴雨中的瑟瑟发抖也忘了,就连怕他嫌我穷这事都忘了,我厚着脸皮跑去跟婶婆说等下有客人来。
我们这里有些女孩子20岁就嫁人的,我一大学毕业婶婆其实也急了的,又因为烧甘蔗欠钱的事,她还真怕我后面不敢找男朋友了,一听有人上门,不知道多高兴,非要急着去抓一只鸡回来宰。
见她那么高兴,我真不知道怎么开口给她说,林至诚这人瞎讲究,说不定不会在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吃饭。
更何况我们这里虽然整得卫生很好,但是改变不了我们住的是毛坯房,还家徒四壁,说不定他还不敢在我们这里下筷子呢。
怕婶婆难过,我最后只得装作挺高兴地帮忙抓了鸡,然后就跑村口接林至诚去了。
我的本意是,我先去堵住林至诚,跟他说明大概情况,让他等下别废话多,上道一点,别一来就吐槽我家房子,还装逼。
可这一去,我就后悔了。
大白天的,林至诚一把车停在村口那里,村口挺多闲得跟西瓜似的恨不得滚来滚去打发时间的妇女在坐着瞎聊天,然后林至诚成了八卦的中心,大老远的我就能听到雷州话夹杂粤语,都是在讨论林至诚。
他倒好,被人都快念叨出茧子来了,依然慨然不动地靠着车站着,一见到我就若无其事地招手说:“周沫,过来帮忙拎东西。”
卧槽。
没错,他没说普通话,用的还是粤语。
循着他的声音,村里面那些妇女全部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只得硬着头皮逐个打了招呼,又含糊应付两句她们的八卦,然后急急忙忙朝着林至诚那边跑去。
冲我笑笑,他献宝般地打开车尾箱,指着那一大堆东西就说:“不知道你家里人喜欢什么,我就随便买了一点。”
可是我一看,卧槽!
这个土豪!这叫随便买一点!
他给买了一箩筐的糖果饼干水果什么的,总之这些东西充分表明他很快就入乡随俗,就跟别的豪气的妇女去亲戚家准备的东西一模一样。
我一脸黑线,看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说:“我家里,就我婶婆跟我,买那么多干嘛?”
林至诚大手一挥,振振有词地说:“不是礼多人不怪吗?我要空手来,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一听他说得也有道理,我就不好再抬杠,一个彪悍就伸手去抓了好几袋,正想给他说等下去到我家就算觉得差也别乱说话什么的,他又来事了。
他朝那群妇女看了看,然后捅了捅我问:“那边人你熟不熟?”
同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几十年,能不熟吗?
白了他一眼,我点了点头。
一见我肯定,他来劲了,一把拎起两大袋的东西,非要我前面跟着他奔过去,见人就发,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我男朋友似的,叨叨一直说。
以前我还不知道他自来熟,才三下两下,就逗得那些妇女跟他说我小时候多野打架没人能赢的事。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赶紧把他拽着走了。
两个人拎了一大堆的东西朝着家里出发,真的有点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感觉。
回到了,我才发现我的担心简直太多余。
林至诚这人简直就是精神分裂。
在深圳对我各种嫌弃,来到这里,反倒还主动跑去跟我婶婆拔鸡毛,还摘豆角,三两下就把我婶婆逗得咯咯笑,活脱脱一个妇女之友。
期间婶婆好像有问他为啥我们这个时候回来了,他还能撒谎,圆得很溜,说什么我想家了就回了看看巴拉巴拉的。
最后,林至诚在我们村里面呆了几天。
他睡的是大厅里面那张老旧的红木,每天还早早醒来开车去镇上买菜,吃完饭就出去跟那些妇女侃大山。
呆也呆了,休息也休息够了,星期三这天,我们就要上深圳了。
也不知道林至诚去哪里混的好人缘,隔壁家的出名的抠门,竟然还抓了小半袋花生过来送给他,说让带深圳尝鲜去。
临行车的时候,林至诚还拍着胸脯给我婶婆说有空再回来看她什么的。
回来的时候天气好,上去的时候路上给下大暴雨,林至诚一直盯着前面的方向,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一下雨路就堵,在沙井下了高速之后,车就爬得比蜗牛还慢了。
被他推醒了之后,已经到了我家楼下。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斜视着问他:“干嘛?”
他说:“到了深圳了,给咱们婶婆打个电话报平安。”
我一听,觉得他真靠谱,赶紧迷迷糊糊地掏手机给打了电话。
打完了之后,我朝林至诚看了看,示意他他说的我做好了。
他瞥了我一眼,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慢腾腾地说:“现在七点了,如果你收拾行李要很久,那我们只能晚饭跟宵夜一起吃了。”
我一听懵了,我收拾行李干嘛去?
难道去睡天桥吗?
一想到睡天桥啥的,我心理上实在过不去,天桥不用交房租,我不能这样占着国家的便宜啊!
思维也就跳跃一会儿而已,我很快明白过来,林至诚的意思大概是喊我搬去跟他住。
说实在话,其实我们滚了的事,虽然只能算是滚了一半,但我后面一直在后悔,倒不是怕他是人渣专门骗色的,而是觉得进度有点快了,简直就是一深圳速度,看起来就跟快餐没两样。
而且,我没见红,我更怕他乱想我,觉得我随便。
一想到这,我就难受,沉默了半响,我终于开口说:“我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好吧,那样不好。”
我说话的间隙,林至诚一直盯着我看,然后冷不丁伸手过来覆上我的脸,半响才说:“我就是想让你住好一点。我不是为了其他东西,才怂恿你搬过去住的。”
望向他,他的脸上是一副洞察了我的内心的了然感,我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应答才好。
而这时,他的电话忽然响了。
没把身体倾过去,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掏出手机大刺刺看了看。
跟我的屌丝诺基亚老人机不同,他用的是那种特大屏幕的,看着特高大上的,就因为屏幕够大,以致我一下子就能看到上面来电人的名字。
杨桥。
把身体坐正回去,林至诚若无其事地朝我作了一个先接电话的手势,然后就坐在车里面讲了起来。
不知道杨桥说了什么,总之这个差不多打了五分钟的电话,林至诚只说了两句话。
知道了。
见面再聊。
就算我再智商高一点,也难以从这两句话里面串联出杨桥找林至诚到底有啥事。
可是看林至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又不好过问什么。
更何况,我不想才刚谈没多久,自己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问这个那个,这样他不烦,我都觉得鄙视这样的自己。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见我不问,林至诚倒是主动说:“诶,那个谁,杨桥找我,是说工作的事,等下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再去找她聊聊,聊完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