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开玩笑的,因为我觉得按照他那种条件,别说找个给他做饭的,就算要找个给他摘星星的,也不难。
见我不信,林至诚一边往自己的嘴里面塞青菜,一边很含糊地说:“以前认识的那些女人,没往家里带,怎么给我做饭啊。”
我噢了一声,不知死活地接了一句:“都是直接往酒店带吗?”
诧异地扫了我一眼,林至诚的眉头蹙起来,拧成一团,半响他才闷闷不乐地说:“你都把我当什么人了,把我说得那么随便。”
看他的反应那么激动,我努了努嘴,莫名其妙地提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那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把我往家里带了,你还各种埋汰我。”
提起那次的事,林至诚的眼睛半眯起来斜视了我好一阵,然后淡淡地说:“那晚你不是摔掉了面具,隔壁桌有两个胖子夸你长得好,说要带你出去。我看你是新面孔,看那反应就知道还没适应那地方,一时同情心泛滥。我自认自己长得也不差,你却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我,我刷存在感,都不给吗?但是我想不到你挺胆肥的,敢在我家里给我甩耳光子。”
“那你当时生气吗?”顾不上在心里面想原来那晚林至诚还是当了个男雷锋啊,我急得跟什么似的问。
瞥了我一眼,林至诚把碗往小茶几上面一放,他反问:“你觉得呢?”
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我说我不知道。
林至诚也没再接这个话茬,他见我吃完了,就抱着碗去洗了。
洗完碗,他又陪着我看了好一阵的电视,然后被我催着回家睡觉了。
有了这些事打底,接下来我跟林至诚的相处越来越和谐。
最让我惊喜的是,我没拿林正的钱,他也没再跑来我面前巴拉什么他有钱我配不上林至诚之类的话。
而那个在qq上挑衅过我的孙茜茜,也没再出现。
人一旦快活了,日子就感觉过得快,感觉夏天还没怎么开始呢,就到了尾声。
深圳的九月,沙尾大街小巷残留下来的桂花开得正好,走到哪里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一阵阵芳香。
这个时候,我跟林至诚之间,已经有很多默契,那些契合似乎是上辈子就存在了一样,越来越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可是,还是应了那句话,倒霉的事,就爱在人高兴的时候找上门来。
这个事,要说也是公事,但最后偏偏被扯着跟私事混在了一起,总之乱透了。
这事是这样的。
自从被林正做主把我整到采购部之后,我虽然每天都被同部门的同事轰炸,一会让我干这个一会让我干那个,但我还算好学,不久也上手了。
上手了之后,我发现我呛人的这个缺点,用在采购上面,真的是有非一般的效果。
那个陈大军,他估计也是看中了我这点,终于下令停止对我的进行疲劳攻击,转而让我去做供应商成本控制这一块,说得通俗一点,我就是专门做砍价这一块的。
外面的人一听谁谁的职业是采购,估计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肯定很多油水捞什么的,我只能说入一行才知道一行的难处。
宏德算是大公司了,采购部人多,分工也细,还有个内部监督部门,所有的物料,哪怕是去劳保店买个本子,都需要走一个特别正规的流程,所有的东西都被卡得死死的,压根不太可能有油水。
况且这公司是林至诚的,我也更是犯不着为了去弄那点小钱而损坏林至诚的利益。
然而,我却依然被卷入了一场关于收受巨额回扣的风波里面。
这一天,我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回到了办公室。
把包包随意丢在办公桌上面之后,我就偷偷摸摸把做好的早餐和午饭给送到了林至诚的办公室里面,下来了之后,我就发现气氛有点儿不对头了。
破天荒的,平时不到十一点不出现的陈大军早早就到了公司里面,还在卡座与卡座之间的过道各种踱步,脸色还很阴沉。
哪怕我看不爽他那种人,但是他也是领导,我走过去,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陈主管早上好,他就剜了我一眼,没说话。
他那么没礼貌我早习惯了,可谁让他是领导是不是,更何况他瞪我一眼也没法让我少一两块肉是不是,所以我直接当作没看到,就无所谓般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刚坐下,凳子还没热呢,陈大军就操着他那个大嗓门说:“采购部全体同事,九点钟准时开会。”
我刚把电脑打开,看了看,还差一分钟就九点了,就站了起来,跟着其他同事坐电梯到了五楼。
去到了之后,我这才发现不仅仅林至诚在,张磊在,林正在,就连之前见过几次比林至诚还高冷的女人杨桥也在。
一看这个阵势,我心想该不会是出什么大问题了吧。
正在心里面默念,别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要不然林至诚又得熬夜了,却不小心撞上了林正的目光。
他鄙夷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面的深意让我心里面一个咯噔。
接下来,等到所有的人员全部落座,张磊清了清嗓子,板着脸严肃地明明白白地说了找大家来开会的原因。
在张磊言简意赅的陈述里面,我总算听懂了,原来是这段流入了一个新的供应商,供应的那一批芯片出了问题,原本就是二手拆板芯片,却被采购部以新货的形式采进。
宏德大公司,觉得二手芯片功能不稳定,出货手机成品后质量也不过关,基本上不会考虑华强北那边的二手芯片。
而现在这批芯片直接导致公司现在有五十万片的主板需要返修,不仅仅是要算是人工费,没法准时交货,还得给客户扣货款,损失巨大。找采购部的人过来开会,就是想清查这批货到底是谁给放进来的。
我一听这话就淡定了。
我在采购部,就一专业砍价的,所有的材料供应商报价之后,我就去砍价,价格差不多了,就报备上去,别的同事就会按照物控部门给的计划下单。
所以,这样的问题,基本没我啥事。
然而,我很快又不淡定了。
一看今天的阵势,林正和杨桥估计都在宏德投了钱,现在他们坐在这里,怎么看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们会不会怪林至诚啊?
事实证明,我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也不懂先关心关心下自己!
因为很快,莫名其妙的矛头就指向了我。
先是同部门的同事,口径一致统一,指出是我签字让这个供应商进来的,然后还有提供一份采购合同,上面有我的签字。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是,陈大军还提供了一张水单,那上面的转账金额是3万块,转出方是那个供应商的公司账户,而收款方是我,还是转到我建设银行的那张卡上面的!
我现在就两张银行卡,一张是中国银行的,是用来在宏德收工资的,算是工资卡。
另外一张,是我读书那阵办的,都是用来收一些出去发传单之类的工资的,那时候钱更紧张,一般发了就用,现在基本没有钱在里面了,所以我一般都是塞包包里面,基本不用了。
现在,那水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卡号,我没在公司内部公开过,也不可能提供给那个供应商!
在大部分的目光都带着幸灾乐祸落在我的身上时,我的脑袋轰隆隆像打雷一样。
但是很快我冷静下来,这一切不用说,有人在蓄意陷害我,而且是经过秘密排铺的天罗地网。
抿着嘴,我在心里面苦笑了一下,自己还真是活自在了,才会觉得林正和杨桥会放过我这个屌丝。
在表面的沉默内心惊涛骇浪的分裂里面,我对上了同样沉默的林至诚的眼睛,他接下,然后眼眸一片淡定,眼睛还朝我眨巴了一下,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
我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坐着,继续沉默。
见我沉默了,陈大军忽然说:“小周,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害公司损失那么大,还收了那么多回扣,已经构成商业贿赂罪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扫了陈大军一眼,最后淡淡地说:“那么多人一起整我,我现在在反思自己的人缘为什么那么差。”
大概我的反应在陈大军的意料之外,他看了看林至。
循着他的目光,我看到林正的嘴角抽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挥了一下手。
我就只能在心里面呵呵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为难他了,是他的公司,却不直接把我炒了,还让我安安稳稳干了几个月,再出那么大的人力物力来陷害我,他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吧,要不然就是人傻钱多,敢这样烧!
但是又或者在他的心里面,干掉我比钱重要多了,他把我当毒药,怕我毒害林至诚。
正当我在心里面吐槽得慌,估计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我,陈大军突兀提高声音说:“小周,你别以为宏德不会报警!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如果你觉得是有人陷害你,你敢不敢拿银行卡去查下最近的流水账!”
他既然叫我去查,那肯定水单不是ps出来的,是确实有人往我的账上打钱了,我要真冲动起来为了证明清白什么的跑去查账,反而到最后打脸,还坐实了我贪了供应商的回扣给宏德带来损失的事。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我一路沉默到头,说不定还会被以为我是做贼心虚了。
我不发威,还当我是傻逼了!
我张了张嘴,一把抓起陈大军抛过来的采购单,拿在手里面扬了扬,慢腾腾地说:“我想请问陈主管,我一个专门做砍价的小采购,是什么时候有资格出采购单了?好吧就算我为了配合这场戏突然有资格做采购单了,那这份采购单,当初是怎么经过公司内部重重审核的?还是说审核的全给这个供应商收买了?就连陈主管你也收钱了,才给我通过盖章的对吗?”
被我这样一脚踢回去,陈大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正要辩解,林至诚突兀地站起来,一把将手上的文件“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冷冷地瞪着陈大军说:“你够了。”
然后,他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一个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把我拉着站起来贴近他身边,最后一字一顿地说:“她是我的女人,她不差这3万块。这件事我会彻底清查,现在散会。”
这时,有个人掷地有声地说:“宏德严禁办公室恋爱,就是为了任何公事都无法与私事扯到一起。如果林总执意维护这个女人,那我只好撤资出去了。我生平最讨厌公私不分的人。”
跟随着林至诚的目光,我循着那个声音望去,杨桥一脸淡定地继续比划了一下手指,淡淡地说:“我数三声。林总你还有时间反悔,要康庄大道还是走泥泞小路,你现在就选。”
不动声色地用眼角扫了一遍全场,我看到大部分的同事都显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焦虑,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杨桥大概是宏德挺有份量的投资者。
生怕林至诚为了我把局面变得不可收拾,我下意识想挣脱开他的手,他却紧紧握住,他将我往他身上拽得更近,瞥了杨桥一眼,用更淡的语气说:“关于严禁办公室恋爱这样的规定,原本就不太人性化。我觉得这个可笑的规定今天就被取缔了。还有,我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朋友都护不住,那么给他整个世界他也接不住。你悉随尊便,其他人自行解散。”
他说完,一把拽着我就往外面走,也不顾林正在后面吼得快翻天了,我觉得这样的场面实在太难看了,就想拉住他。
然而林至诚的力气挺大的,虽然他现在懂得顾着我,别让我走得太狼狈,但是却一点儿松动都没有。
就这样,我被他直接拽着进了电梯里面,他还直接按了一楼。
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望了他一阵,小心翼翼地说:“林至诚,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那个动作跟我学的,林至诚轻车熟路地白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扶上我的腰,很郁闷地说:“刚才你呛陈大军的时候,我觉得你挺聪明的。现在怎么还是蠢姑娘一个呢,你要不是跟我在一起,还有人给你使绊子吗?说到底这是我的问题。我家里人有问题,又不见你婶婆反对我们。”
我噢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下:“因为你条件好啊,我们在一起,算是我高攀你呗。”
我的话音刚落,林至诚忽然伸手就掐了我一把,凶巴巴地说:“让你瞎说。”
那我就别瞎说了,说正事呗!
眼见着电梯就要听了,我问他:“我们干嘛去,现在上班时间。”
林至诚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后说:“去我家。”
我莫名其妙:“这个时候去你家干嘛?”
林至诚瞥了我一眼,嬉皮笑脸地说:“你想干嘛就干嘛,你要想非礼我,我会无限度无底线地配合。”
乱七八糟的。
我瞪了他一眼,直接骂:“神经病啊,公司都出了这事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呢?”刚巧电梯的门开了,林至诚拖着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淡淡地应了一句。
就是他这样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把我弄着急了。
也考虑到在大街上瞎嚷嚷影响不好,上车了之后,我这才说:“林至诚,你是不是瞎胡闹了一点?杨桥看样子是宏德挺重要的透资者啊,你就这样把她甩在那里,她要真撤资了,后面你怎么办?”
淡定地握住方向盘,林至诚发动了引擎,把车倒出去之后才慢腾腾地应我说:“在你看来我那么无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