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后看惯了他的装逼嘴脸,现在他如此这般,我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很是出戏。
更何况,一想到白天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分手,他不但没听到,还在我话说一半就接到了孙茜茜的信息就走了,这让我一点儿跟他再继续回忆过去的情绪都没有了。
熬着头痛,我的脸瞬间冷下去,我盯着他看了不下三十秒,最后我懒洋洋地说:“你出现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打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好,林总你还是请回吧,你这样在这里我休息不好,明天可得迟到。”
林至诚的脸色忽然有点黯然,他的头忽然微微低了一下,过了一阵他说:“周沫,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新开始,我是认真的。我不敢让你现在就接受我,我们这一次慢慢来,让我来追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与其他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愣了一下。
在我的印象里面,林至诚是很少向人低头的。
又或者这样说吧,在我的认知里面,林至诚就没跟任何人低过头,哪怕是在宏德最风雨飘摇的日子里面,他依然摆出一副无人能敌的样子来。
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我忽然有点心酸。
可是这样的心酸也不过是维持了几秒而已,因为相对于他让我的心酸,我因为他而付出的沉重代价让我透不过气来。
瞥了他一眼,我慢腾腾地说:“我也希望你能放过我。”
这话有违背我的内心。
天知道我多想就此扑过去,天知道我等待这一天有多久。
可是啊,也是天知道我有多少希望,我就有多绝望。
我在地狱游走了一遭,我的人生重新被洗牌,我的人生重新被分配,我有另外的灵魂。
这些年我一直不敢重新恋爱,见过黑自然比常人更怕鬼。
而我更加不敢恋爱的原因是,我是一个有残缺的女人,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是否还有这样的运气,会有另外一个孩子出现在我的身体里面。
我看了快一年的心理医生,才从那一场噩梦中半梦半醒过来。
而现在,这样始作俑者就在我的面前,我想他赶紧消失掉,喝了酒之后,哪怕是快要醒来,我也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怕我会再一次爆发,我怕我会把自己再也不想撕开的伤口血淋淋地摊开来,在上面撒盐封装,成为我们这一段所谓感情尾声里面一个语焉不详的断章。
可是林至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固执,一点也不懂得察言观色了。
他就这样在我面前抿了抿嘴,似乎是思虑良久,他的手忽然扶上我的肩膀,他就这样盯着我慢腾腾地说:“可是我再也不想放手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组个家庭,我想跟你生个孩子,我想后面的日子都有你。”
他的眼睛里面,是一派的真诚与认真。
可是我却笑了。
他提什么都好,他跟我提孩子!
没有甩开他的手,我就这样盯着他,有点神经质,也有点悲愤:“你想,什么都是你想,是不是在你的心里面,你怎么想都可以,你想分手就面也不见一个就发一条短信把我甩了,你想复合了就大半夜出现在我住的酒店里面!林至诚,是不是在你的心里面,我周沫就是那么贱,你勾勾手指,我就得跟你滚过去了是不是!”
似乎被我的激动吓了一跳,林至诚覆在我肩膀上面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可是他却依然没有拿下来,而是把声音放低下去,他就这样看着我说:“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过是说了很平常的一句话而已,可是我却如同陷入了思维的死角,我就这样如同上次那样顶开了他的手,就这样隔着三十多厘米的距离盯着他有点自顾自地说:“你真的喜欢小孩吗?“
林至诚看了我一下,最后他是挂着特别复杂的让我特别猜不透的表情点了点头。
而我的心碎了一地。
我的悲愤与绝望甚至比我打他那晚还盛,我的怒火就这样腾升起来,我瞪着他,突兀地提高声音冷冷地问:“你是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子吧,但凡是别人的就可爱,自己的就可恨是不是!”
林至诚的神色忽然慌张起来,他可能是看到我在摇晃,他的手伸了过来,我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转而用手戳在他心口的位置,眼泪忽然就这样奔腾下来。
我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别人的孩子就可爱是不是,我的孩子就该死是不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在这辈子遇到你这样的魔鬼,你可以不要我,我谢谢你放过我!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的孩子,他三个月了,他很快有心跳了,他是个命啊!你是人吗!林至诚,怎么的,现在来给我低声下气了?你之前不是很拽吗?我告诉你!全世界人都可以在我面前拽,但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拽,你他妈的凭什么觉得你现在有钱了坐拥天下,你连当个人都不配。虎毒都知道护着孩子,可是你他妈的比不上野兽!你禽兽都不如,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活得好好的,而我就该下地狱。”
一股脑地语无伦次泪雨纷飞地骂他,我的手一点都没闲着,从他的心口撤退下来,我转而不断地再一次给他甩耳光子。
我以为我的眼泪早就掉光了,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把这些憋屈在身体里面酝酿了三年的话说出来,可是现在我怎么那么冷静,就这样一边抽他耳光子,一边竭嘶底里地冲他继续说:“林至诚,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周沫特别贱,我特别好上手,我随随便便就给你睡了,我第一次没见红,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烂人,我这样的女人压根不值得珍惜是不是。我认识你的时候,我为了十几万的外债就能跑去夜总会,我犯贱,你帮我一次我就感动,帮我两次我就觉得你是世界上除了我婶婆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又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我继续像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面呢喃:“我来了宏德没多久,你后来说喜欢我,你说我住进你的心里面了,我那时候怎么那么高兴,我觉得你带我飞上了云端,后来你怎么就让我下了地狱呢?我以为你给了我全世界,可是为什么后来我的世界全在你的手上崩塌了呢?你知道我婶婆怎么走的吗,有人在村里面说我给你当二奶,还说我是小三,说我未婚先孕,我婶婆大半辈子的好人,没跟人红过脸,她觉得你是真心对我,她后来为了你跟我与别人吵,她因此中风,她什么话都没留给我,我现在都不知道她有多怪我。林至诚,你看看她那么信任你,她觉得你是我的良人,她很多次念叨你去我家她给你抓野鸡补补身体,她还觉得你是能给我好日子过的人,她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你了。可是林至诚,你在后来对我做了什么!你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的手再一次抬起来,就这样用尽全力地甩下去,那清脆的声响,在我的耳膜里面变成了隆隆的声音,就跟打雷了一样。
而面前的林至诚,似乎变成了一尊石雕,他就这样稳稳站在那里,任由我打骂,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