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眼角余光扫到,真有一个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拎着个公文包匆匆而来。
我打量他。年纪三十四五岁的模样,一米七五左右,大众圆脸,略有肚腩……
唉!我干嘛要深入研究人家呢?职业病又犯了?
只不过是应付我老妈才来这儿哒!
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脸,任由那男的瞥了我一眼就越过而入。
我看天看地看街景,过了五分钟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守在门口的那个服务生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瞬间才记起自己还有一杯南山咖啡没结帐就冲出门了!
他肯定在时刻盯牢我的,看我和陆非凡仍在门口没逃单,就继续静观其变。
刚刚我们也真是太闹腾了!我脸红了红,主动上前去跟他说,“呃,我埋单。”然后指了指原来的位置。
目光所及,那深蓝色西装男真就坐到我原来的位置上了!
而陆非凡却坐在原来假陆非凡的位置上!
感觉真滑稽!
我由服务生领着去埋了单,再一步步走向深蓝色西装男的那个卡座。
但是神使鬼差地,我的目光却没有看那男的,而是瞄向陆非凡,只见他的手把着茶杯的耳,另一只手又揉着太阳穴,静静地坐在那里。
察觉到那男的迎着我看,我这才回看他,发觉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我走过去站定桌子前,轻声道,“你好,我叫叶晓华。”
“哦哦,叶小姐请坐。”那男的连忙站起身,殷勤地笑着打招呼,“我叫汪平,是吉真杂志社的主编,我刚刚真不敢相信就是你。”
原来彼此是行家呀!这相亲会应该不会太难应付罗!
一时间我笑得灿烂了,伸手与之重重一握,大大方方落座到他对面。
“来,要吃点喝点什么?”汪平不再拘束,热络地递过菜牌给我,还打个响指召来服务生。
我笑着点单,“那就,南山咖啡……”
忽然,陆非凡的声音传来,“咖啡喝多了伤胃,你还是喝橙汁吧。”
什么呀?我猛一抬眸盯去,陆非凡却是背对我,有模有样地拿着电话压在耳边,一副跟人通话状!
服务生眨眨眼睛看紧我,我剜了陆非凡一眼后脑勺,补充道,“还有西冷牛扒。”
接着汪平也点了单,服务生刚要转身离去,“哒!”隔壁打出一记响指,是陆非凡所为。
服务生连忙走过去,问他有什么需要。
陆非凡指着我这桌的右手边那张刚结单离开的空桌,“我要搬到那里坐。”
服务生应了声,又去召来另一个服务生收拾桌子,帮陆非凡移挪过去……
顿时,我明白了陆非凡为什么不在明地里阻止我相亲了,他这是暗地里采用干扰法!
他知道阻止我是没有用的,就干脆耍这花招来扰乱我的相亲!哼哼!
“……叶小姐,晓华!”汪平喊了我两声。
我才骤然的拉回神思,看向汪平,“哦,您说什么?”
噢买噶!我还真是中了陆非凡的招了,成功被他干扰到了!
“我以后喊你晓华可以吗?我觉得我俩真是一见如故。”汪平笑吟吟的说道。
“好啊,没问题,那我,喊你平哥好了。”人家好歹总是前辈,能拉近彼此关系我何乐而不为?
“好,我们杂志社的人都喊我平哥的,这称呼我倍感亲切,而且,我早想搭线跟你通通话,吉真十分需要你这样的专栏专题笔者加入呀!”汪平力邀我驻社写专栏。
实话实说,我手头上已经有星满天的专栏要供稿,还有一个自己开的杂志社,另有新的经纪公司要经营,很快又弄一个电视台的专访节目来做,纵然有三头六臂我也接不下了。
“这个,真不好意思,我老婆很忙接不了你的任务了,因为她要带孩子,要供稿,要弄电视节目,要经营杂志社和经纪公司!”又是陆非凡的声音抢先我一步在旁桌发声,依然他是装作打电话聊天的样子!
天啊!他好了咯!
我微微侧过脸,怒瞪着陆非凡,他也侧过挺拔的身躯,摆出一脸不经意地瞄我一眼!
他以为我看不到啊?他唇角掠过一丝狡诈的笑意!
好想冲过去,撕了他!
“咳唔!”为免汪平看出异样,我迅速调整自己,清清嗓子,漾起笑容可掬来婉拒他的邀约,“不好意思啊平哥,我手上已经有好几个约稿了,实在忙不过来。”
“这样啊?”汪平脸上泛起被拒绝后的一丝尴尬和不悦,但他很快掩去这些情绪,淡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们以后再约,反正已经认识了嘛,常走动来往,我总会等到那机会的。”
呃,他意思是还要跟我来往?以相亲对象的身份?
“咳咳咳!”
蓦地,陆非凡大声地咳嗽起来!
我皱了皱眉,和汪平有志一同地稍转过头去看他。
“咳咳!”陆非凡还在咳,他已捂住嘴了,俊脸飞快涨红成一片。
好像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假咳哦!我盯紧他耸动的双肩!
陆非凡实在咳得太大声了,以至于四面八方客人的目光全聚焦到他身上,他霍地站起身,英挺的身影奔向洗手间那边去了。
我的心忽地有点不安,陆非凡他是病了吗?看他揉眉心已是不止一次两次了……
“晓华,你认识他?”汪平问我。
我幽然收回目光,正想着该如何回应他,这时候,服务生端来饮品和食物了。
刚好,给我缓冲时间想一想该回答什么才好。
汪平会不会将我的话反馈给堂哥的女友呢?他跟她是不是熟人?如果是,我妈岂不马上推断到陆非凡是满河的亲爹?
那后果,很严重,我妈那脾气,肯定硬把我和陆非凡送作堆。
送作堆……虽然陆非凡跟我表明态度多次,可我……
既然还有犹豫,就表示没有心理准备。
所以,等服务生走开之后,我微笑说道,“不认识。”
端起咖啡杯呷一口的同时,我顺眼看去洗手间的方向。
陆非凡还不见影子,他没事了吧?
“来,起动吧。”汪平热络地招呼我,目光却淡淡地扫量我。扔沟见技。
莫名心虚呀,我点点头,顺势微垂了头,切割着牛扒。
有东西堵住嘴巴,可以不用说话。
可是牛扒都吃了一半了……那个陆非凡还是没回来,他搞毛啊?
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他莫不是……昏倒在地?
这想法慑住我,容不得我再淡定。
将手中的刀叉轻轻放下,我故作从容地用餐巾擦擦唇边,抬起眸,浅笑着对汪平说,“抱歉,去趟洗手间。”
见汪平点点头了,我这才站起身来,尽量让自己步速不那么快地走向洗手间,一探究竟。
可是,男女洗手间前并没有陆非凡的身影。
我有点着急了,怕他真个晕在里头了,频频引颈往男洗手间的那扇门张望。
终于忍无可忍,逮到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就问,“帅哥,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白色休闲服的在里面?”边问还边比划,“他有一米八五高。”
那男的睁着眼睛看我,两秒后才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我瞪住人家,难道陆非凡晕在格子间里?天啊!
“咳唔。”那男的轻咳一声抽回手,我这才赶紧放开人家,“哦哦!谢谢!谢谢!”
哎哟!这陆非凡生来就是折磨我的人啊!
怎么办?我几乎已经十分肯定他就是晕在格子间里,所以人家看不见他!
没办法,只能再让人帮我去捞他出来啦!
赶紧的瞄着那扇男洗手间门等下一个人推门出来,倏地,一只手揪住我的手臂大力一掰!
我被力道揪得旋过半边身,眼神一下子跟陆非凡的目光撞上!
脸色僵住,我抿紧唇片,他怎会——不在洗手间里?
面面相觑半晌,陆非凡眯起眼眸,哑声问道,“晓华,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心里还是爱我的。”
“……”我的心尖被他的话刺了刺,剧疼。
他说对了,只是就因为他说对了,我才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和冤!
他都知道我还爱他,所以仗着这样,一开口就要求我跟他在一起,而且还笃定,我会不顾一切答应他!
我先爱了,所以输了,是不是这意思?
真想质问他!
我的眼睛一下子闭上,脑海里又闪出那天晚上,我骗那女的开了酒店房门又将她赶走。然后对他近乎狂..野的索..取场景。
心头一片寒透。霎时我又有些受不住地睁开了双眼。
真的不要再回想了,回想催人老。
那四年,我有爱说不出口的苦,犹如身处地狱!
“你没事了吧……”我低低哑哑的问道,之后轻轻挣脱他,回身就走,“没事的话,不要妨碍我。”
洗手间的附近,时不时都人来人往,大家都拿奇怪的眼光看待我俩的对峙了!
“晓华,我再说一句!”陆非凡喊住我。
背对着他。我静静站在那里等他下文。
他走上前来,英挺的身影闯入我的视野,眸色深深瞅住我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不相信我已经真心爱上你……你始终认为我是因为满河才转变对你态度,没错。我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是这样,但我一向都很欣赏你,只是我一直将这种欣赏摆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就是没有发现而已……如今发现了可你却又不相信了……”
说到这里,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继续说下去,“只能说,我这是咎由自取,是我该受到的惩罚怨不得人!于是我决定。晓华,你继续你的怀疑,我继续以我的方式去爱你。”
跟他目光绞缠着,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颤了一下,一层鸡皮疙瘩爬上手臂。
“怎么?冷了?”陆非凡的脸上当即泛起疼惜,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
滚烫的掌心,印在我冰凉的额头肌肤上,停留,那热度令我登时警觉,我沉声质问他。“陆非凡,你发烧了?”
“有些想感冒吧,”他苦笑一下,抽回手,“我先到外面拦车子,你等下就出来好吗?今天就先迁就我一下。”说完,他自顾自地往收银台走去。
我看着他,有些呼吸不稳,想喊住他却又打住。
咬咬唇,我还是先回到卡座那里,坐回汪平的对面去。
然而,我的目光已经不由自己控制,借由侧脸的角度望向收银台处陆非凡那道伫立的挺拔身影。
“牛扒要凉了,快吃。”汪平淡笑着招呼我。
“哦。”我赶紧收回视线,对他回以礼貌一笑,重新执起刀叉,可是,食欲已全消。
缓缓地将牛扒再切割出三角形的一小块,我又瞟向收银台,那里已经没有了陆非凡的影子。
放心不下,我转过脸,装作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又看见了陆非凡走向道路旁边拦车。
“晓华,我真想不到今天的相亲对象会是你,那个牵线的熟人只在电话里说了约会的时间和地点,其余资料一概不肯透露啊。”汪平感叹道。
“对,我也是。”我随之附和道,眼角余光看到了陆非凡拦下一辆空的士车,开了车门坐上了后座。
我咬咬唇,转眸看定汪平,脑子里拼命转悠着好几个遁走的借口理由。
可是,我牛扒才吃到一半!
况且,他还是业界的前辈,我这样突兀走人,会不会让他——
正为难着的时候,手机“嗡嗡!”响起,我拿过来一看,来电果然就是陆非凡,便歉然对汪平一笑,轻声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哦,请便。”汪平连连点着头。
我接起,“喂?什么事?”
“我上车了,你出来吧。”陆非凡浅声说道。
我一听,马上蹙紧双眉,急声道,“哦!这样啊?!我马上到!”一经说完,果断挂线。
然后,满脸着急地对汪平交待,“平哥,对不起,我有非常急的事要赶去朋友那,我——”话还讲完,我已经站起身,急不可耐的提起电脑包和大包包。
“我送你吧,我有车。”汪平条件反射地跟着站起身。
“不用不用!我打车去就可以了,不用劳烦您!”我赶紧的摆手摇头。
“那,我们再约时间聊天吃饭!”汪平锲而不舍的对我说。
我笑着一摆手,不可置否地拉开大步就走。
天哪!感觉自己这样做有点卑鄙又狼狈!我一边自责,一边流星快步奔出门去!
我扮作急冲冲地跑向停在路边的那一辆的士车,不管不顾拉开后座车门坐上去,还立即吩咐司机快开车。
司机如我吩咐,迅速启动车子驶进滚滚车流中。
寂静的车厢里飘着一丝淡淡的薄荷味,这是属于陆非凡口腔清新剂和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我轻轻吸着气,转脸望向他,他窝靠进座椅里,静静凝着我,俊脸在迷离昏黄的光线一散发着一种魅惑的光泽,但那线条偏又透出一种孤寂的意味。
“谢谢你能马上出来。”磁哑的嗓音里带着莫名的感伤。
我的心当即一抽,一点酸疼蔓延开来。
“等下经过药店买感冒药吧,这么大的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我干脆责备他。
他缓声道,“近来都没睡好觉,脑子里总会浮起你的表情,然后梦里也……常常听到你在说话,你的那些话我一字一句记得都很清楚。”
他语气是那么的疲惫,神情是那么的倦怠,好像一上了的士车,强撑的精神都崩塌了。
我皱了皱眉,正想还嘴,他伸过手来攥紧我,薄唇泛着白,眸色黯淡地说道,“晓华,别骂我了,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