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百沁木转过身,目光像飘摇在海面上的谜底,他心里突然泛起尖锐的疼痛。她挺立如一块坚不可摧的钢板,而现在他清晰地听见清脆的折断声,一声又一声,划开空气,划开他的心,丝毫不顾他的个人意志,残忍而坚决,像是进行某种庄重的告别仪式。
他立刻恐慌起来,这才在名字的巨大冲击里找回理智,他大步冲过去,一把抱起瘫倒在血泊和碎瓷片里的女孩儿,珍重而用力地托起。他脚步不停地往外奔跑着,来不及侧过头看看百沁木的神情,只喝声道:"走!"
他脚步飞快,几乎要挣脱地心引力,发动汽车,踩着油门冲了出去。
他心里恐慌得要命,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人,即使在生死一线的绝境他也没有慌过一次,总是沉着地执行着计划,可他知道,在这今天,如果这个躺在他怀里的女孩子出了什么事,那么他和她之间再不可能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历经过无数的生死,自己的,别人的,也曾一口闷酒饮下去就敢动刀子剜出靠近心脏的子弹,他一眼就能判断女孩伤势应该不算特别严重,但他却失去了杀伐果断的自信和神勇。
他孤身一人,歃血归来,所求的,不过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不绝允许有任何的变故,绝不!即使这个人可能是……
百沁木趔趄地跟了几步,像被施了法术的木偶,边走边努力挺直脊背,可她屡次努力都无果,背影佝偻得像颗偏离了轨道的流星。况且她衣襟散乱,妆容已花,手脚都抖动得不成样子。
像一个被大力撞击了笨重铁钟,毫无章法地左右摇摆。
直到白朱被推进手术室她才陡然停了下来,最后一口力气被吸光,脚步一软就要在手术室门口跪下去,一旁面色沉冷的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牢牢地抱住了女人。
入手的那一刻熟悉的体温让他发出满足的喟叹,一颗死寂的心终于活了过来。他想起战友说他总带着一股混天混地的戾气,看似执着,其实什么都不在乎,因而有置之死地的潇洒。可抱着百沁木的这一刻,他知道不是的,他在乎的只是很少,不是没有,怀里的人是最让他咬牙切齿、午夜舔血的那个,他用力地收紧手臂,像无数次咬着颈间的吊坠咬出血一样的用力。
怀里的女人脆弱且无力,在他怀里急促地喘气,用力地张开口鼻,半晌才找回言语,"没事的吧?"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给不出承诺,他看着怀中人低着头,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或许连现在抱着她的人是谁都不清楚。他单手抱着她,用一只手重重地摁了摁她的头。
那种力度让人头皮发麻,那颗流星终于砸进了地面,虽碎片飞溅,但还保有核心。
他们沉默地相拥着,在空无一人的手术室外站了很久,手脚交缠,头抵着头,呼吸着另一个人的呼吸,没有缝隙,没有沟壑,没有眼泪。
后来百沁木终于扶着墙坐下。白乔峰也终于找回了开口的时机,他沉吟了片刻,第一次有了犹豫,他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地,不曾迂回过什么。他不是害怕要到来的真相,他只是害怕真相撕开后即将面临一颗血肉模糊的心时自己毫无办法,害怕自己无法安慰。
"她是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