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不久后百沁木还是发现了,她认真地和小白朱进行了一次成年人的谈话。她给她沏了一壶茶,一如多年后白朱和母亲的谈话一样。
百沁木抚摸着那把坏掉的锁,眼里闪过责怒、痛心、追忆,她用拇指和食指指尖握住硬币大小的茶杯,轻抿,所有的情绪都化在一口陈茶里。
白朱正襟危坐,汗水湿了一手心,她感觉好了的手指头突然隐隐作痛。她掩饰地喝了一口茶,却被呛了一口,惹来母亲怪责的一眼,递过手帕示意她擦嘴,竟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她不敢直视母亲的眼,垂着头静静等待宣判。
百沁木的颧骨很高,五官立体,眼波翻涌,不笑的时候显得严肃而凉薄,但在教育女儿这个问题上,虽说话不多,但每必开口,都是温声曼语。
只听她静静开口,话语却是掷地有声,小白,抬起头来。白朱迎上母亲的视线,有些慌乱地看着母亲指了指相册。
她说:关于你父亲,我无可奉告,就如同这空白的相册一样。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不是你父亲遗弃了你,她顿了顿,喉头滑落几次,才继续开口,我弥补不了你的缺失,但我希望你不要看轻自己。你父亲很好,你该成为他的骄傲。
没错。白朱打开相册的时候发现每一页都是空白的,里面空无一物。她那时太过震惊,身心备受煎熬,因此情绪失控。
她定定地注视着母亲说这些话时平静无波的双眼,第一次对她产生了畏惧——她活得太高了,人间的烟火气侵染不了她,她从不曾有失态过的时刻。白朱一瞬间想起童话里那个冰雪夜里把宝石的眼赠给小鸟的雕塑王子,最后光芒全无地被推到被时间腐蚀。
她几乎立刻心疼起来,尽管年幼的她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自觉地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她隔着桌案握住母亲的手,纤瘦手指骨骼清晰,凉凉的像那天下午我坐在梯子上握住的木雕。她像握小鱼儿一样双手握住母亲的手掌,一字一句地认真答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过问他的事。但我更希望成为你的骄傲!白朱直视着母亲的眼,眼里的惶恐、畏惧、疼惜都散开,雾气拨开后是澄澈坚定的信念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