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诧异,难以置信,再到厌恶。
叶佳茗打量着她,目光像是有毒,要将她生吞活剥。
想想也是,出现在她未婚夫的家里,穿着她未婚夫的衣服,这情况没有哪个未婚妻还能镇定的下来吧?
视线再挪到韩念笙腿上,叶佳茗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韩念笙衬衣下面露出一双匀称白皙的长腿,分明是什么都没穿!
叶佳茗攥着拳头,忍了又忍,“韩念笙,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念笙慢慢地回:“我因为有些事情要迟辰夫帮忙,所以才在这里等他的。”
那语调是刻意放慢了,惹得叶佳茗更心焦。“那迟辰夫人呢?”
“他去给我买衣服了。”
“呵……”叶佳茗嘲讽地笑一声,“你骗的过别人,你可骗不过我,你就是苏黎吧,到现在还阴魂不散缠着辰夫,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有机会么?我们快订婚了!”
这架势,这说辞,真真是正房来刺激小三了。
韩念笙默了几秒,“随你怎么说。”
“你给我从这房子里面滚出来。”叶佳茗气恼的不得了,一把揪住了韩念笙的衣服,就把她往出拽,动作蛮横,完全不讲道理,往日里的好修养似乎都没了,“你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回来?因为你,辰夫有一年多的时间都看不见,像个废人一样!”
韩念笙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被拽的一个踉跄,步伐不稳地扶住了墙,叶佳茗又扯住了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喊:“你差点让辰夫变成一个废人!”
韩念笙一把把自己的头发扯了回来,面带讥讽地看着眼前已经扭曲的叶佳茗,“那那一年多,你在哪里呢?”
叶佳茗一怔。“迟辰夫看不见的那一年多,你在哪里呢?”韩念笙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据我所知,当时照顾迟辰夫的人是苏黎,你呢?你在迟辰夫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去了哪里?”
叶佳茗脸色有些慌乱,“这不关你的事!”
韩念笙站直了身子,“是不关我的事,你跟迟辰夫之间怎么样,不关我的事,迟辰夫的死活,跟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叶佳茗,不要以为你是叶氏的千金就了不起,我不是苏黎,也没有苏黎的好脾气,你再动手碰我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你倒是有理了你!明明就是个第三者。管你是不是苏黎,现在你在我未婚夫家里,我就管得着!”韩念笙深呼吸,点了点头,迈出门槛,“现在我已经不在他家了。”
叶佳茗气得脸色发白,走进去,一把摔上了门,将韩念笙关到了门外,然后掏出给迟辰夫打电话。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气阴沉沉的,韩念笙在门廊上站着,低头看到自己的脚,郁闷地叹了口气。
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她顺便把鞋子也给脱了,现在身上就**跟男士衬衣,连脚都是光着的,腿大半截露在外面,她实在没勇气这样走出去,只得在门廊一角缩了一团,等迟辰夫回来。
好在有叶佳茗打电话催命一样地催,没过多久,迟辰夫就回来了。
第一眼看到缩在门廊的韩念笙,他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下来。天色渐暗,有微风拂过。
韩念笙就那么坐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脚和腿都光裸着,头深深埋下去,黑色长发海藻一样披散开来,他看不清楚她表情,只觉得心口一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妮子总是能够牵动他的心。
他没进门,先是走到了她跟前去,蹲下来,轻声唤她的名字,“韩念笙?”她没反应,他又叫了两声,她才动作缓慢地抬起了头。
迟辰夫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对上了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她揉着眼睛,嘟着嘴,像是有起**气的小孩子,嗓音更加沙哑:“……你回来了?”
他的心就在这句话里面几乎融化成一滩水。
她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见到他,不哭也不闹。
接到叶佳茗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思忖着叶佳茗是不是又要给她找什么麻烦,所以飞奔过来,可是他真是没想到,她穿成这个样子被赶了出来,明明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能泰然自若地打个盹!
这么大的心,别说苏黎没有,大多数姑娘也没有。
他在心底里笑自己,之前还怀疑她,她怎么可能是苏黎?她不像苏黎,从来都没有那些可怜兮兮的姿态,即便受了伤,被这副模样赶出来,还是没事人一样。分明是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所以才会对薛舜死心塌地吧。
他有时候真是觉得拿她没办法,轻轻拍拍她肩膀,“走了,跟我进去。”
“你未婚妻在里面,凶巴巴的,我才不要进去,你把衣服和车钥匙给我,我去你车里换衣服。”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停车场远在两百米开外,要她这副样子去停车场?
他揉了揉眉心,“你等我一下。”
说罢,自己起身先开门进了房间。
韩念笙静静地坐着,直到听见房间里面传出叶佳茗突然尖锐起来的谩骂声,她懒洋洋地放直了腿,伸了个懒腰,唇角勾了勾。
韩念笙一通电话搅合了薛舜的一场生意。
酒店的房间一派萎靡的气息,**单皱巴巴黏糊糊的,薛舜挂了电话,**上的女人又缠了过来,搂住他的腰,“接什么电话啊这时候……”
薛舜一把拉开了女人的手,“今天就到这吧,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女人傻了眼,哪里有做一半的?
“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今天这钱我不要了!”薛舜口气有点儿冲,脑子里面都是电话中韩念笙嘶哑的声音。
她受伤了吗?那些人,有没有对她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迟辰夫把资料给了宋子涵,这证明她对迟辰夫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又一次,事实证明了迟辰夫就是个人渣。她对迟辰夫的恨中牵扯进太多别的东西,恨也不纯粹,他总担心她还对迟辰夫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薛舜出了酒店,韩念笙的没有人接,他直接就去了花店。
在一片狼藉的花店里面,他看到韩念笙忘记带走的,而她人却没有踪影。
他快要急疯了。
在这时突然响起来,陌生的号码,他接了起来,听见那边一个苍老的男音传过来:“……是薛舜吗?”
“你谁?”他正心烦,没什么好口气给陌生人。“我是……”那边顿了顿,“我是迟智宇。”
薛舜脑海瞬间空白,沉默了几秒,听到那边又说:“薛舜,我是你父亲……”
他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可惜电话那边看不到。
父亲?
早在多年前,这个名词对他而言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对着电话,口气稀松平常:“有什么事吗?”那边默了几秒,“我们,见面谈谈吧。”
头天的事情弄得叶佳茗莫名其妙,本想顺水推舟地顺着宋子涵的意思,跟迟辰夫住在一起,结果倒好,一家人围绕着那份迟辰夫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资料转,最后是管家很敷衍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卧室住下,她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心里郁闷的要死。
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叶家千金,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冷落?
她都想好了,今天一定要找迟辰夫讨个说法。结果倒好,公司的人告诉她迟辰夫带这个女人走了,她第一个想到雅苑,来到这里,就见到了衣衫不整的韩念笙来开门。
她不相信这样相似的相貌是巧合,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韩念笙,一直以来,只有苏黎。
这个贱人在不停地破坏她跟迟辰夫的关系。
几年前如此,在梁泽打给她那通越洋电话,说苏黎在他手里的时候,她本来以为梁泽会把一切都做的干净利索,她将再也不用见到苏黎那张她深恶痛绝的脸孔,结果现在苏黎又出现了,在她就快要跟迟辰夫结婚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还阴魂不散地缠着迟辰夫!
然后,迟辰夫回来,手里又提着给韩念笙买的衣服,还一进门就问:“你怎么能让韩念笙这样呆在门外?”
好像都成了她的错!
她双手抱臂,冷冷看着迟辰夫,“我未婚夫家里出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我赶她出去,不应该吗?”
迟辰夫放下手里的袋子,脸色难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她口气嘲讽,“迟辰夫,几年前你因为醉酒跟苏黎发生关系,背叛了我,我原谅了你,现在呢,你要找什么借口来解释你跟这个韩念笙之间的关系?”
他坐在了沙发上,没急着答话,而是先点了一支烟,良久,开了口:“我说过,我要帮她,这件事我不打算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没办法接受,那我很遗憾。”叶佳茗就坐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如堕冰窖。
很遗憾?
曾经那个事事都依着她,永远**着她的迟辰夫,真的变了。
而且,是因为苏黎而改变的。
她咬咬牙,又问:“这个女人不过是长的像苏黎,你就这么帮着她,那如果她真的是苏黎呢?”
“不要做这种假设,你不了解她,她跟苏黎虽然相似,但绝对不是一个人。”呵……这才认识多久,已经把立场放在了韩念笙那一边,叶佳茗心底无比凄凉,有些崩溃地问:“你说很遗憾……什么意思?我们已经要订婚了,媒体都已经发布消息了!”
“正因为媒体发布消息了,我才希望你能够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这种无厘头的吃醋就开始胡闹,佳茗,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婚姻不是我们两之间的事,还关系到两个集团企业。”
她无措地低了头,眼泪都快要溢出眼眶。
他居然这样语重心长,以一种谈生意般的口气跟她谈结婚的事情。
“……我以为你爱我!”她突然吼了一声,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
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哭出来,想要安慰,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伸过去手想要拍拍她的背,想了想却又收回来。
“你知道,感情是会改变的,佳茗,我不想骗你。”叶佳茗抹了一把眼泪,愤然起身,离开了。
在门外的韩念笙先是看到叶佳茗匆匆地甩门离开,紧跟着,迟辰夫出来,看了她一眼。“进来。”
她尾随他进去,乖乖地听他的话去换掉了衣服。
他给她买了白色连衣裙,尺寸合身,她穿好了去客厅,发现他正心事重重地抽烟。
刚刚跟叶佳茗吵了架,大概是郁闷的很,房子里面气压很低。
见她出来,他在烟灰缸里面灭了烟,起身,“我送你回去。”
她跟上他的脚步,“先送我回花店吧。”
他步伐停了一下,“你今天受伤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说。”
“现在不想说。”她语气傲娇,脚步飞快地从他身边走过去,直奔停车场。
天色逐渐暗下来,车子在路上疾驰。
“你知道薛舜的父亲是谁吗?”路上。迟辰夫突然发问。
韩念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只听说在l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关于薛舜的母亲呢,你又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
“薛舜没有跟你说过?”
韩念笙苦笑了一下,“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薛舜这个人,什么都在自己心里憋着,我想要帮他分担一点也不可能,有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迟辰夫叹了口气,“薛舜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你也看到了,不务正业,玩世不恭的,现在还跟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纠缠不清……”
他轻笑了一下,“你吃醋?”“哪里吃的过来?”韩念笙懒懒地靠了椅背,看着车窗外。洋装漫不经心地问:“那份资料你看了吗?有什么头绪没有?”
“……看了,”他在红灯前踩下刹车,“你放心,我已经找到薛舜的父亲,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
韩念笙转过脸,静静看着他,“他的父亲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她看着他那个棱角分明的侧面,琢磨不透。
车子停在花店斜对面停车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迟辰夫和韩念笙下车,看到花店门口,薛舜站在那里,手指夹着的香烟升腾起袅袅的烟气,他那张俊美的脸若隐若现,表情模糊。
韩念笙赶紧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薛舜瞟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身后跟过来的迟辰夫身上。
“我不来的话,你今晚岂不是要跟你姘头开房去了?”他语气讥诮,目光一直没从迟辰夫身上挪开。
迟辰夫似乎已经习惯他这种讽刺的腔调,淡淡地说:“她今天受了伤……”
他打断迟辰夫的话,“关你屁事。”
“薛舜……”韩念笙轻轻扯了一下他衣角,“别这样说话。”
他有些嫌恶地把她甩开了,“怎么?心疼了?心疼他你还回来干嘛?跟他走啊!”韩念笙咬着唇,皱着眉头,说什么都不对了。
迟辰夫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个人,梁泽之前给的资料中并未提及韩念笙跟薛舜在一起有多久,可是他觉得这种模式相处下去,分手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你一定要这样为难她吗?”他问薛舜。
薛舜挑挑眉,“你管得着?”
“以前我插手你们的事,是因为韩念笙像我一位故人,以后。我还会继续插手,为了我们迟家。”
薛舜静了片刻,突然笑起来,“呵呵……迟辰夫,你跟那糟老头子还真像,别拿出你们养尊处优的那套来教训我,我不吃这套。”
迟辰夫也没生气,“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刚接过迟智宇的电话了。”
“那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迟辰夫看向韩念笙,对她点点头,“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迟辰夫离开之后,两个人回到一片狼藉的花店,开始慢吞吞地收拾。“出门怎么不带?”薛舜口气充满抱怨:“一冲动就去找迟辰夫,你还真是沉不住气,你跟他说什么了?没有露出马脚吧?”
韩念笙正在扫地上的土,扯了一下伤口,又疼的呲牙咧嘴,薛舜赶紧凑过来,“怎么了又?”
“疼啊,今天受了伤。”
薛舜愣了愣,表情有些无措,有些内疚,“伤哪里了?严不严重,去医院了没有?”
“……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处理过了已经。”
他瞬间冷了脸,“看你这样也不严重,叫什么叫,又死不了。”
她撅着嘴,“那帮人可是来找你的!”
“那八成也是因为你把资料给了迟辰夫,才引来了宋子涵。把麻烦带到这里来。”
她迟疑了一会儿,说:“也不能就这样断定是迟辰夫把资料给了宋子涵吧,刚才在车上,他还说会让你尽快回家呢,说不定是你得罪了别的人呢?”薛舜一把扔了手中的拖把,“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宁愿相信迟辰夫?”
韩念笙被噎了一把,低头默不作声地去捡地上的垃圾。
他静静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对迟辰夫还没死心?”
“我没有……”
她的申辩声音很小,像是没底气。
他冷笑了一声,伸手去摸烟,没摸到,这才想起来烟已经完了,他抓了一把头发,烦躁无比地来回走了几步,慢慢地,停在韩念笙跟前。
她抬头看着他,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几秒,然后突然就发了狠,一把拎住她的衣领,迫使她站起来,他低头,与她近乎面贴面,声音寒彻骨。
“……你是有多下贱才能忘了他曾经对你做的那些事?”
她别过脸,表情挣扎,“我并没有忘……”“韩,念,笙,”他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你在icu整整呆了半个月的时间才醒过来。医生告诉我你活下来的几率不到百分之十……”
“不要说了……”她一把推开他。
“当时医生从手术室里端出一盆血水来,告诉我那是你的孩子。”他声调平缓,不疾不徐地揭着她的伤口。
“别说了……我求你……”她捂住耳朵,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那是迟辰夫的孩子吧?他怎么让你怀孕的,他甜言蜜语把你哄**了吗,还是……”
“我叫你别说了!”她打断他,抬头看着他,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划过脸颊落下去。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的脆弱和无助,绝望和挣扎,她被揭开的伤口,以及她的歇斯底里。
“别说了……别说了……”她蹲了下去,抱住头,声音呜呜咽咽。那些前尘往事一幕幕浮现,像是凌迟她血肉的利刃,痛得刻骨。“你要记住你的仇恨,”薛舜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因为这世界很残忍的,如果你忘了,没人会记得你的痛。”
她还在哭,隐忍的啜泣,他轻轻叹息,凑过去,轻轻抱住了她,低眉看她的眼神哀伤。
这注定是个混乱的夜晚。
迟家老宅里,迟智宇和宋子涵才经过一场大吵,迟智宇一个人出了门。在院子里面拿出那个弹壳挂饰,深沉的叹息无人聆听。
宋子涵则在卧室里面,疯了似的拨打着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寻找掩盖自己罪行的一线生机。
迟辰夫一个人回到雅苑,房子里面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就好似他还看不见的那个时候,他用手摸着进到卧室,落地窗透了白月光进来,他静静地想念一个人,一个说出口心都会痛的名字。
高档会所里面,形形色色的男女,贴身舞动,梁泽在角落的沙发上,不记得已经在这里多久,酒精让他的感觉变得沉钝起来。
直到,他看到叶佳茗。
她依然是美丽的,端庄的,一如初见,她是叶家的千金,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他们是云泥之别,但是她坐在了他身边,抓紧了他的手,她对他说:“帮我解决掉韩念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这夜夜笙歌不息的城市里,欲和孽翩翩起舞。
清晨九点,阳光透过窗,洒在酒店房间的大**上,梁泽在**上翻了个身,宿醉的头疼让他忍不住皱了眉,朦胧中睁开眼,近在咫尺便是叶佳茗的脸——
他有一瞬怔愣。
他想她一定是太想她了,才会梦到她,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她也睁开了眼,微微笑了一下,“早。”
他目瞪口呆,触感太过真实,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了看皱巴巴的**单,扔的到处都是的衣服。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叶佳茗从他身后缠上来,“怎么了?”
“我们……”
他努力地回想。头痛欲裂,可就是想不起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们做了。”叶佳茗声音突然就冷了几度,下**去浴室洗漱。
梁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动作缓慢地起**,看见**单上一片血迹,鲜红,刺眼。
叶佳茗洗完澡出来,坐在他面前问:“你不记得了?”
梁泽扶着额头,“嗯。”
“你答应帮我除掉苏黎,条件是我陪你一晚,怎么,你想食言?”
梁泽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他对头天晚上的事情毫无印象,沉了声道:“还不能确定韩念笙就是苏黎。”
“那就去确定,不管用什么办法。”她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梁泽看着她的身影,犹豫片刻,问出口:“迟辰夫没碰过你?”
她身体一瞬间僵硬,没有说话,手底下动作更快。
“他连碰都不碰你,说明他根本不爱你,为他这么做又是何必?”
她拎着自己的包,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叶佳茗看上的,从来只有我不要,没有被别人夺走这一说。”
房间的门被重重地甩上了,梁泽烦躁地叹了口气,想了好久,拿过打了个电话。
“迟总……我想过你那天说的话了,这一次,是我错了……我还能回去上班吗?”
迟辰夫一大早过的焦头烂额。
迟智宇决定把薛舜接回迟家这件事遭到了宋子涵的极力反对,宋子涵几个电话连番轰炸迟辰夫。就为让迟辰夫也站出来说一句不同意。
可是,迟辰夫回答宋子涵的是:“我觉得接回来也没什么不好。”
宋子涵气得声调变形:“你怎么就不长点心!这要现在接回来还了得?迟家的产业不得被他分去一半!”
迟辰夫想起薛舜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我觉得你想多了,他不像是来争家产的,更何况他是迟家血脉,就算要分家业也无可厚非。”“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你和你父亲做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现在要拱手送给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野种?”宋子涵口不择言。越说越难听。
“妈……”迟辰夫沉了沉语调,顿了顿,问:“你是不是怕了?”
那边沉默了。
“你当年做那种事的时候,就该想过今天的。”
“我这都是为了你,你居然说风凉话?”“我不需要你做这种……”迟辰夫沉了口气,揉揉眉心,“总之,已经有人为当年的事情坐牢了,而且那时薛舜还小,应该不会知道你在幕后,现在爸铁了心要把人接回去,你拦不住,倒不如静观其变来得好。”
“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自己想办法。”宋子涵说完,挂断了电话。
迟辰夫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还没回过神来,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进来的居然是迟智宇。
果不其然,又是为了薛舜的事情。“那个资料还有那东西,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迟辰夫如实回答:“一个朋友叫我帮忙调查,所以就给了我资料。”
迟智宇点点头,**间仿佛苍老很多,“昨天我给薛舜打了电话,我想约他见见,可他不乐意,半途中就把电话给挂了。”
“……”迟辰夫摸了摸?尖,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恨,当年我放任你妈去做了那种事情……这么多年了,我又没去找他,也没管过他,我这辈子,造过的孽不少。可对这孩子的事情,我心里一直有愧,现在这么巧遇上了,我倒觉得这是个老天给我赎罪的机会。”
顿了顿,又问:“你知不知道,那孩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迟辰夫为难起来。
在孤儿院长大,然后变成了一个打女人的地痞**,还做着不入流的皮肉生意……看着迟智宇一脸的关切,他觉得现在对这个老人说出这些话来,未免太残忍。
可薛舜那乱糟糟的生活,他又找不到什么可以美化的措辞。
迟智宇见他不说话,心里顿时了然,“都是我的错。”
“爸,你别想太多,现在既然有了机会,就把他接回来,想办法让他回到正轨,不就好了吗?”
迟智宇深深叹口气,“我来,主要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这孩子现在排斥我很严重,要不你去跟他谈谈回来的事情?”
迟辰夫按了按眉心,每次见到薛舜,对方都是一脸不耐烦,分分钟要跟他兵刃相见的样子,这叫他怎么谈?不是所有的父子相认,兄弟相见都是感人喜庆的,他在前几天似乎才跟薛舜打过架……
他说:“这样吧,我找个人去做他的思想工作,但是能不能说得通我还不确定,只能先试试。”
“找谁?”
“我认识他女朋友,或者可以劝劝他。”
迟智宇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语气带着慨叹,“都有女朋友了……她叫什么名字,长的什么样啊?”
“她叫韩念笙,长的……”他停了一下,“您见了就知道了。”
迟智宇给薛舜前前后后打了几十通电话。
放了静音,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屏幕明明灭灭。
薛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快中午,阳光照进来,刺痛眼睛,他伸手挡了一下,刚想翻个身,没防住一下子滚到了地上。“我去……”他低声咒骂一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起身看了看。
原来已经不是kingsize的大**,而是韩念笙那个破烂小公寓里面窄窄的沙发,一时间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昨晚韩念笙哭了好久,他不放心,便送她回来,结果一米八出头的个儿,愣是在小沙发上凑合了**,眼底一片青黑,一宿没睡好。
“哈哈哈……你笨死了,”韩念笙从旁边走了过来,笑的几乎要撒手人寰。“你笑死我了你!”
薛舜这一摔已经清醒了,看着幸灾乐祸的韩念笙,咬咬牙,起身就去挠她,“我让你笑!”
她一路逃,被他追到了墙角,他挠她痒痒,她就咯咯笑。声音银铃一样,两个人闹着闹着就变了味儿,他动作慢下来,她气息不匀地往后又缩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眼睛,澄澈又清亮,里面倒映的全都是她的影子。
她的眼睛还有一点红肿,他忍不住抬手。摸到她眼角,她身上的馨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她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撇撇嘴,不屑的样子,“别用你泡妞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不吃那套!”
他忍不住一下子笑出来。他不想让她的心停留在几年前,停留在迟辰夫那里,昨晚非要用那种伤口上撒盐的方式来激起她心底的仇恨,他怕她忘了,就又丧失自我地爱上迟辰夫,但又担心自己说的过分了,让她接受不了。
可是,还好,哭过了闹过了,还是那个坚强又倔强的韩念笙。
她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我做了早饭,吃吗?”
他跟了过去,“当然。”
餐桌上是蔬菜沙拉,牛奶和全麦土司,他皱眉,“你可真懒,这叫你做的饭?”
“我没冲方便面已经是特别优待你了。”
薛舜坐下来吃了两口沙拉,明显是沙拉酱放太多了,他捂住心口,“我觉得我的味蕾受到了伤害!”
韩念笙也觉得味道腻的慌,于是温柔地眨眨眼,把整盘子沙拉都推到了他跟前,“吃不完你就死定了。”
他一脸痛苦:“这是你发明的新酷刑?”
“亲爱的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见……”她摸了摸耳朵,一脸无辜。
结果到了最后,他硬是忍着腻味儿把所有的东西吃完了,然后帮着韩念笙收拾了一下,两个人一起洗餐具。
窗口有阳光照进来。终于放晴了的好天气。
收拾完他站在阳台做了个深呼吸,觉得这个早晨,哦不,中午,跟以往他醒来的中午都不太一样,阳光,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还有韩念笙。都是发着光的。
韩念笙擦完手,拿着他的走了过来。
“迟智宇给你打了……”她低头看着屏幕,“四十二个电话,还有昨天半夜里打的。”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她握着,慵懒地靠在墙上,“也不要端太久,万一真是宋子涵的人找上门,你就更该早些回迟家。多少有个庇护。”
“我需要庇护?”他轻笑。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你不需要,可我需要啊,我最近真是接连的血光之灾,夜里翻身都痛的慌……”
他的神色凝住了。半响,有些担忧地看她,“伤口……好些了吗?”
她看出他的关心,拍拍他肩。“没事的,我是谁啊,这点伤死不了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那你套住了吗?”
她垂眸,头天跟迟辰夫近在咫尺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按理说,她是要去**迟辰夫的,毕竟只有接近了,瓦解了他的心防。了解了他的弱点,才能有胜算。
可是他的触碰让她内心充满恐惧,根本无法继续。
被迟辰夫强bao,或许是她这辈子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回忆,逃不出这个阴影,便没有办法顺利地击溃他。
她没有说话,把扔给他,转身走了。
薛舜乖了两天,没有接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陪着韩念笙把花店规整好了。
迟辰夫来找韩念笙的时候,正好是薛舜在那里搞怪地在自个儿头上缠了一条丝巾,学阿拉伯人把花盆顶在脑袋上,逗韩念笙笑的尴尬时刻。
迟辰夫一进门,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房子里面好像连温度一下子都降下来。
薛舜也冷了脸,动作缓慢地取下花盆。然后摘掉丝巾。迟辰夫其实在门外已经看了很久了。
原来对着他那么提防的韩念笙,可以笑的这样开怀。
他心里莫名地就很不舒服。
按理说,薛舜是他的弟弟,又是韩念笙的男朋友,看到这种其乐融融的情景,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的,但是他做不到,他总是看着韩念笙的笑脸,就会想着苏黎会不会有这样的笑。
想着苏黎在他面前从来都矜持又温柔,笑不露齿,安静的像是一株空山幽谷中的兰花,而她原本鲜花一样的生命,就因为他而香消玉殒了。
韩念笙过的不好,他看着心疼。
韩念笙过的好,他又会想起那个同人不同命的苏黎。
苏黎这两个字,似乎要成为他一生的魔障了。逃不开,躲不过,如果说薛舜的出现像是宋子涵和迟智宇迟来的原罪,那么韩念笙就是他的。
她是冲着他,来讨债的,让他怎么都不舒服,还不能放着她不管。韩念笙微微抬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薛舜一眼,薛舜的袖子还是挽起来的,手上沾了些泥土,明显是在干活,他说:“真难得,今天你没去做生意?”
薛舜拍拍手,“你有屁快放。”
迟辰夫不气也不恼,慢慢回答:“爸想见你。”“那是你爸。不是我爸。”
“行,我爸想见你。”
“你要是真想一辈子做皮肉生意,在街头混,我不会拦着你,不过我不会同意让韩念笙继续跟着这样的你。”
“你算老几,我的女人你也管?”“韩念笙我管定了。”迟辰夫深深看了韩念笙一眼,“你要还想跟她好好在一起,就回迟家,至少生活安稳,衣食无忧,你还可以有自己的事业。”
薛舜侧身,一下子挡在迟辰夫和韩念笙中间,“如果我不呢?”
迟辰夫看着他,语气不疾不徐,“那我会让她离开你。”
迟辰夫成竹在胸的模样,让薛舜更加恼火:“你以为谁都得听你的?”迟辰夫挑了挑眉:“不如试试?”
为跟韩念笙单独说话,迟辰夫等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薛舜像是转了性子,突然就寸步不离地守着韩念笙,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似乎都不管了,专心地帮韩念笙打理花店。
迟智宇成天催迟辰夫,可是迟辰夫也没法子,最后只得给韩念笙打电话,约韩念笙私下里见面,结果这小妮子非要他把车开到花店一个街区外的停车场,然后在薛舜看店的时候偷偷溜出来,钻到他车里去。
她上车的时候,迟辰夫正降了车窗在抽烟,只见她提了长裙裙摆,猫着腰,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吹了进来,沁透他心肺。他指隙间夹了烟,看着她关上车门,突然就弯了唇角。
“看你动作,好像很急。”他抽了一口烟。
“废话,偷偷跑出来的,你找我是什么事儿?”
“薛舜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他说了吧?”
她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是想让薛舜回家。可他自己不乐意。”
她靠在椅背上,直视着前方,“这不能怪薛舜,他被抛弃多年,心里一定还有些怨气。”
“所以,”他弹弹烟灰,“你去跟他谈谈。”
“……我?”她扭过头来,表情夸张地指了指自己?尖,继而笑了,“你开什么玩笑,我管得了他?”
“我看你们最近相处还不错,这几天,他寸步不离守着你。”他说话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香烟在手指间微微变形。
“他本来就游手好闲的,又没什么正经事要忙。”
“不做生意了?”
韩念笙听出他口中的“生意”是指什么,小脸一沉,语气傲娇:“不做了,以后都不做了,也没什么把柄好让你抓了,哼。”
他熄了烟,从衣兜里面掏出样东西来,递到她眼前,“拿着。”
“什么啊?”她接过来,小盒子上写着四个字,云南白药。她有些无语。
“新伤加旧伤,你最近要注意些,以免留疤。”
他不看她,说话的时候,脑海中想起那天在雅苑的洗手间内,他看到她光裸的背,盈盈一握的腰,那个性感而诡异的刺青……
神思游离,想到就浑身燥热。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怎么?”他回头看她,“你还想收戒指不成?”她瞪了他一眼。
迟辰夫看着她,片刻,突然就动手锁了车门,韩念笙听见声音,困惑地看他。
他也不说话,倾身过来就往她跟前凑。
“你你你你干嘛?!”她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
她还在往后缩,而男人俊朗的脸孔在眼前放大了,还是脸对脸,她闻见薄荷剃须水的味道,看见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迟辰夫有双好看的眼睛,瞳仁的颜色是很纯正的黑,像是深沉的夜,不带一点杂质。这样近距离地,被他凝视着,她感觉他的视线像漩涡,自己像是要被吸进去。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她数的清他刷子一样整齐浓密的睫毛,心脏跳的毫无章法,大气也不敢出了。
就维持着这个距离,他看着她,手却速度很快地捞了安全带,一把给她系上了,像是迫不及待要绑住什么东西一样。
然后他坐了回去,转钥匙。踩离合,车子缓缓地开动了。
她就那么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扒着车窗,“咱们去哪儿?”
他没说话。
“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继续沉默。
于是,韩念笙开始唱独角戏。
“你不能这样带我走……”“我不赶紧回去,花儿们会着急的!”
“再不回去的话,薛舜会着急的!”
迟辰夫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会吗?”
“当然,”韩念笙赶紧认真地添油加醋:“你别看他平时好像凶巴巴对我不好,其实他很爱我的。”
他被她肉麻夸张的说辞逗的笑了一下,继而道:“那就让他急。”
“……”韩念笙哑然。
过了几分钟,她又按捺不住,“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子最后停在了海边。
迟辰夫先下了车,径直就往海滩走,韩念笙一下车,海风带着微微的腥气席卷而来,她跟上了他的脚步。
“来这里干嘛?”他慢慢地走,最后站在了海水和沙滩的交界处,回头看她一眼,慢慢地说:“你知道这片海域有多大吗?”
她挽了一把被吹乱的长发,懵懂地摇头。
“九万平方公里。”他指了指远处,“海比邻l市,c市,d市和a市,平均深度二百三十二米。”
她眨眨眼,“所以你是来给我上地理课的?”
“不……只是,”他顿了顿,神情哀伤,“我想你陪我来这里。”他没有说出口,如果是他一个人,根本没有勇气来。
这就是苏黎当初出事的那片海。
青天白日下,他的罪证就以这样的姿态从容地存在于这里,而他一直没有勇气面对,两年间一次也没有来过。
过去的几天他路过花店几次,隔着一段距离看见薛舜在店里,俨然不再是之前跟他针锋相对的欠扁模样,也不是那时对她拳脚相加的凶神恶煞,薛舜跟韩念笙在一起,像是最简单的小情侣,而他连跟她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想看看她也需要伺机行动,他就莫名觉得心里憋屈。
潜意识里面,他一直以为薛舜跟韩念笙是不会长久的,可现在他不确定了,这种不确定让他莫名地就有些慌张,心里空落落,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又要被带走了。
他想见她。想要她在自己身边,可寻不到任何可能的借口,最后只好强硬地将她带了出来,却想不到哪里可以去。
最后,他来了这个想来而一直不敢来的地方。她没有说话,眼睛被海风吹的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