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娟打电话过给我的时候,我几乎忘记了这人是谁。她说我是小娟啊,不记得了?上小学时我们天天一起去上学的, 你偷吃过我们家的西瓜,被你老爸揍,想起来没?
我猛然想起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但是面目全非,印象中的陈子娟定格在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光里,那时候我们天天上学放学,形影不离青梅竹马,父母的眼中早已把我们看成一对,大人们常常开我们的玩笑,说我们是小两口。多少年过去了,关于她的消息少之又少,听说她高中毕业后没有上大学,回镇上在一家国营纺织厂当普工,然后嫁给了厂里的电工。这样的故事真是俗不可耐,两口子甜蜜幸福清贫又快乐。记得前年我回老家过年,我妈说你记得陈子娟不?我说怎么了?我妈说她老公不小心被解了高压电,电残废了。现在纺织厂都下岗了,他两口子不生活不好过啊。
我说是吗?那现在呢?
我妈叹口气,说小娟老公在路边摆了个修自己车的摊,小娟就四处打打零工,帮别人当保姆钟点工什么的。
我轻声说哦,却没了言语。
我妈接着说:很多人劝她改嫁呢,小娟长的又不错,很多人打她主意,可这女娃吧,一根劲……
过年那几天一直忙着和老同学老朋友应酬,闲下来想去看看陈子娟,可觉得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结果就在犹豫中回了深圳,从此再没音讯。
陈子娟在电话里问:李镜,听说你在深圳混的不错啊。
呵呵,是啊,在深圳每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挺不错。穿着体面,出手大方,忙忙碌碌,谈笑风生,过年回家都大包小包拎一大堆,可又有谁能明白,他们背后的心酸与无奈?
我说哪里好了,一般般。
陈子娟沉默了一会,不好意思的说:李镜,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
你说吧小娟,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想去深圳打工,可我谁也不认识,你能不能帮我找份工作……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来深圳,这里不是你梦想中的乌托邦,不是走路都能捡到金子的那个传说中的天堂,这里是个战场,是个吃人的野蛮社会,如果你没有一身坚硬的盔甲,就不要来这里受伤。
我想了想,说:陈子娟,我帮你看看吧,有合适的再打电话给你。
在深圳,我可以请你吃饭,但你别向我借钱;我可以让你先住两天,但你别拜托我帮你找工作;这里没有信任,只有冷漠;这里没有感情,只有利益;这里没有帮助,只有利用; 这里没有善良,有的只是出卖;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一切,有的只是欲望和堕落。
李镜设计有限公司已经注册成功,办公地点已经选好,装修公司开始进场施工,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但我内心隐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王峰进进出出忙着指挥装修,肖红满大街的跑,招聘员工,拉笼客户,我却像个废人般清闲,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内心的迷茫不能写在脸上,信心却在心中不停的动荡,或许这是每一个创业者都曾有过的经历,在每个深夜辗转反侧,扪心自问:我会成功吗?我会成功吗?
龙健亲自打电话过来,说:李镜,下午你来一趟吧。
我内心忐忑不安,这个下午决定着我人生的成败,是生还是死?那一刻上帝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叛决。下午去到龙健公司,他依旧淡然,说:我决定帮你。
大恩不言谢,我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他说:这是一百万的现金支票,你拿去吧,不过,这是我私人借你的,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我接过支票,像捧了一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说:龙总,您放心,一定不让你失望。
转身走到门口,龙健说:你应该谢谢孙丽丽。
我回头一笑,转身离去。孙丽丽,我真他妈的爱死你了。
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词语去形容有钱后的那种心情,似乎每一种心情都不足以表达。虽然这钱不是自己的,可它却眼睁睁就在手里握着,你似乎可以看见一辆辆靓车摆在你面前,一位位美女站在你面前,一堆堆的钞票扔在你面前……你仿佛要晕头转向了,你迷失了自己,但你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百万,只不过是个跳板,每一个人或者都是千里马,但并不是谁都会遇到伯乐,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亿万富豪,可并不是谁都有一个任你发挥的平台,每一个人都知道用钱会赚到更多的钱,却并不是谁都幸运的能挖到第一桶金。是上帝的眷恋吗,让我成为了一个幸运儿。
先前阴霾的心绪一扫而光,有钱了说话底气都十足,我对肖红和王峰说:好好干吧,不出三年,咱们一定成为深圳最有名的广告公司。
公司热火朝天紧锣密鼓的一天天壮实起来,我的心情越发开朗,一切进行的都井井有条,公司马上就装修好了,下个星期基本上可以进驻,设计师已初步谈妥三位,业务员也招了五名,现在正由肖红负责培训相关知识。王峰这小子也出力不少,天天心的不可开交,先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也逐渐消失了,利用先前和自身的一些关系,四处拉笼客户,已经有两家客户达成了宣传协议,而我则忙着完善公司的一些制度和跟进最后的装修,桌子的摆设,壁画的安装位置,公司形象的设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看上去不起眼,可每件都要亲力亲为,很废心思。忙来忙去,感觉很值得,为自己的事业,谁不乐意忙呢?
华灯初上,夜色渐降,忙了一整天的工人和同事都走了,我一人呆坐在崭新的办公室里,这种感觉真美好啊,一切都是新的,新沙发新电脑新环境新的梦想,都势不可挡铺天盖地的摆在面前了,我抽着烟仿佛置身梦中,总觉得这全是假象,那个曾经的穷小子,如今要实现理想了吗?二十七岁的年纪,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却依然风华正茂,意气奋发,人生已走了将近一半,人生也刚刚开始。
深圳的夜晚是最难熬的,寂寞和孤独萦绕心头,诱惑与欲望悄然滋生,每一个受过伤的人都躲在一个小角落隅隅独语,李镜,你是不是也该寻找一片港湾,结束这漂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