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无话可说。
嘉豪一支烟抽完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不过你兄弟就是兄弟,老四这两天要是给你脸色看你也别怪他,大家当舍友四年,我tm甩了我女人也不敢甩了你们,你说是不是。”
我说:“你tm不说那么恶心会死么?”
嘉豪把烟头扔出去,说:“得睡觉了,跟你说啊,我们对你是真爱,一切都在菊花里了。”
我实在无奈,说:“你可以变态,但不能强迫别人跟你一起变态……”
他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明天我前女友再缠着我我就跟她说这句。”
我依然站在走廊围栏边抽烟,一直抽到省最后一点烟屁股为止。
抽完烟我觉得自己更清醒了,根本没办法睡觉。
也正因为清醒,我变得更难过了。
事实上,伤感是解决不了认为问题的,但一个人偏偏又避免不了伤感。
一个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睡不困,我在走廊上站到五点多,这才实在受不住了,返回宿舍,那段时间我经常“鬼压床”,就是眼睛睁开身子不能动,或者说知道自己在梦里但却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气来。
我压力真的相当大,可我自己这个鸭梨偏偏不够大。
我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我迷迷糊糊,还没弄清楚那边是谁,就听见那边的人大吼:“黎斌,你tmd死到哪里去了?!我让你看房子你就这么看的?”
我马上反应过来是房东在说话,我猛地坐起来,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房东大声说:“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tmd出大事了你知道么,赶紧滚回来!”
我吓得几乎从床上掉下来,那个房东本来脾气就暴,听他这么说话,我更觉得事情非同小可。
我狼狈的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往校门外跑去。
等我到了公寓,我发现情况真的不大对劲,因为这里居然来了消防队员,而且还有警察在做笔录,在做现场勘查。
我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有人杀人放火吧?!
但很快我发现我想多了,但这里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这件事还跟郭晓鸣有关!
我当时还没挤进人群里头,就已经听见了郭晓鸣的声音,他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她真不是故意的,真的,她就是为了我好,她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我看见旁边那几个警察,有点发憷,毕竟我去过公安局,还被拘留过,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我在一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慢慢走上去,当时房东第一个看见了我,一把上来扯住我,说:“你要赔偿损失知道么,这事儿你也有责任,正好警察同志就在这儿……”
那警察上来劝阻,说:“都别激动,赔偿的事情慢慢协商,现在先要搞清楚火灾发生的原因……”
我听见赔偿这两个字就头大,我最怕的无非就两点,被人讹,欠人钱。
而这个时候,郭晓鸣看起来十分着急,说:“你们让我走吧,我要去看我妹妹,求求你们了,我手头上就只有六十块钱现金,你们留五块钱我打车,其他的你们拿去好不好?让我看我妹妹去。”
那房东却说:“不行不行,这事情不说清楚,你跑了,我跟谁说理去?”
他们又开始拉拉扯扯的纠缠,连警察也劝不开,当时我看郭晓鸣的样子,就觉得他妹妹出的这事儿不小,那房东却死都不让他走,我心里那点儿义气又被激了上来,我对那房东说:“你让他去,行不行,你让他看他妹妹去,我在这跟你们说,他要是跑了,我来赔偿你,行不行?”
“你自己都穷的叮当山响,你赔偿个屁。”房东说。
我说:“你现在逼他他也拿不出钱来,他东西都还在你这里,他怎么跑得掉?你让他去看他妹妹,我在这里呆着不可以吗?”
那房东看了看警察。
那警察又说了好些话,大概意思就是按程序当事人是不能走的,但是这件事如果私底下能协商私了,双方都让步也不是坏事。
这样拖时间实在是让我都受不了,而我觉得郭晓鸣是越来越担心,我知道他这辈子估计活着的意义就在于他这个妹妹,我怕他会疯狂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大概又纠缠了五六分钟,房东才肯松口放人,但郭晓鸣走后,我就变成房东主要抓住的对象。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郭晓鸣这段时间白天去做本职工作,晚上在酒吧打工兼职,结果给累病了。
郭晓鸣这个傻妹妹,平时郭晓鸣都拼命宠着她,一个劲儿的让她好好学习读书,衣服也不要她洗,饭也不要她做。
而郭晓鸣生病之后,他的妹妹感觉过意不去,想做饭给郭晓鸣吃。
他们只有一个很旧的电磁炉,一看就给人一种特别不安全的感觉,也就是这个电磁炉,造成了这次事件的发生。
还好电磁炉没有像网上和电视上的新闻那样说的发生爆炸,只是莫名其妙的着火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是锅子着火还是怎么着我也不清楚。
我跟房东和警察去“现场”看了看,其实烧黑的就是一个灶台而已,同时也熏黑了小半面墙,真不算什么大事。
但从他们口中我知道,郭二花的手似乎被烧伤了。
比之这个本来就简陋的够可以的厨房,郭二花的伤明显更严重。
不过房东显然完全不关心郭二花的伤势怎么样,他比较关心的就一点,那就是他的赔偿能不能拿到手,他能不能把本来就很穷的郭晓鸣给“榨干”。
一开始,他挺横的,但是当警察们也开始偏向说这件事并没有造成特别大的危害的时候,他又开始一个劲的叫嚷着要私了。
敢情报警的是他,叫消防员过来的也是他,这么小的火势,他要闹成这样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
我越想越觉得气愤,但那些警察们似乎也变得有些烦躁,消防员们只当是虚惊一场就走了,而警察们根本就不愿意搭理这个胡搅蛮缠的房东。
没过多久,围观的人群也开始散了。
那房东一个劲儿的在那叫大家评理,但没几个人理他。
我开始回房间收拾东西,我意识到,这个地方,我也呆不下去。
我把东西打包好,直接出了门,把房东给的钥匙挂在门上,趁着房东在房间里不知道是算账还是干啥的时候走出门去,顺便打了个电话给郭晓鸣。
我想去医院看看,虽然跟他交情不是很深,但至少也算是个朋友,对于别人的不幸,我总是容易抱起一种悲悯的心态来,虽然说我自己也挺不幸的。
有这么一类人,总是拿着卖白菜的钱,却操着拯救华夏各族同胞的心。
我现在连卖白菜的钱都没有,我也没什么政治头脑,不过看到身边朋友不幸还是会感到同情怜悯。
我到医院的时候,郭晓鸣在走廊上抽烟,我问他怎么了他却不肯说,问了半天,他最后才告诉我,郭二花的情况不太好。
这个情况不太好,并不是说有生命危险,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情况不太好的意思,就是要花大价钱……
别说我们吝惜钱,这实在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
郭二花因为自己不小心,右手小臂被烧伤了大片,情况相当的不好,即使治好了也肯定要留疤,而且现在必然要治。
我让郭晓鸣先别急,我去帮他想办法。
其实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都是小病拖大病熬的人,上一次被医院坑钱就是陪安琪来检查,我后来还越想越不对劲,觉得她是不是连妇科炎症也一起给查了,居然花那么多钱。
而这个时候呢,我能做什么,我能向谁去借钱?
我向医院外走,想要东拼西凑点钱来给郭晓鸣救急,但当时我有两个舍友的电话打不通,我只好打给老四,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医院外头走。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医院走廊里徘徊,我看见她的时候,立马转身避开。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但这个时候,那女的好像已经看见我了,我退后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上来,我准备逃走的时候她已经来到我面前,拉住我的肩膀,往后一扯,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一膀子力气,我还以为她的力量全部用来填充胸大肌了呢。
我被她拉的一个趔趄,赶紧转身,说:“干什么啊你!”
这个世界无巧不成书,电影电视剧是这样,生活有时候更是这样,陈思诗这个混蛋,我真不知道怎么会总是在我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出现。
我问了一句干什么,陈思诗当场说:“我tm现在想干死你啊!”
我说:“你大爷!”
这时候,电话却忽然接通了,老四在电话那头也喊了句:“你大爷!”
我赶紧说:“喂,不是说你,真不是。”
老四说:“操你个.崽子,我没空跟你瞎扯,我写论文呢!”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瞪着陈思诗,憋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了个去!”
陈思诗说:“去啊!上哪儿去?要不要送你去太平间。”
我说:“你没事发什么疯呢,我这没空跟你说。”
陈思诗说:“我管你有没有空,本来就想找你了,你tm自己送上门来,你跟我死过来,随即她拉着我就要走。”
我使劲甩开她的手,说:“你要发疯,能等我先办完我的事再发么?我这急事,真的是急事,我有个朋友的妹妹住院了,手烧伤了,很严重,现在需要钱,我得去凑钱,知道么?等我凑到钱,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好么?”
陈思诗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双手抱在胸前,说:“反正我就在这儿,你要敢走了,我饶不了你。”
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