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每个人都有虚伪的一面,虚伪,其实代表着脆弱。
因为脆弱,所以不得不装腔作势、狐假虎威、打肿脸充胖子,傻了吧唧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并没有为陈思诗叹息,至少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她跟我一样,不值得同情,我们的境遇都是自己造成的。
说什么梦想,梦想本来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我这个不曾追梦的人来说,更是找不到什么共鸣。
但我这个时候却说:“没有啊,什么虚伪不虚伪的,你不是刚才都说了么,谁都不容易。”
她笑了笑,说:“难得你说句人话。”
我说:“我怎么就不说人话了?”
她没回答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好么?”
我说:“你不是可怜我么?”
陈思诗说:“对,一开始是可怜你,不过如果光是可怜你的话,我不会留你那么久……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既然你已经为我这个破店付出了那么多了……”她好像还有点疑虑,其实我知道的,一个女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往我身上倒贴,只不过当初的我没有多想而已,因为我总觉得我身上其实无利可图,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么对我。
大概到目前为止,对我所做的一切几乎不含任何杂质的人只有梁曦一个吧,我想。
想到这里,我不禁就觉得一阵心酸心痛。
梁曦现在在干什么?回学校没有?她真的就决定这么离开了?她真的不想回来了吗?她真的……就这么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放弃了吗?
陈思诗沉默之后继续说:“第一次你让我觉得你有那么点儿不同的时候,是你唱歌的时候,我估计这是你身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之一,多以我想要你帮忙……”
我说:“你真觉得我唱歌可以?”我还真没想到在唱歌方面陈思诗倒是成了我的伯乐了。
她接着又说:“不过唱两首歌我也不见得会那么注意你……”这个时候,她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女王的范儿,但实际上,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把她和女王划等号了,其实,什么女王,什么女神,那一切,都不过是一种错觉而已,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说好听点儿是公民,说难听点儿是屁民,总而言之,我们只是普通人。
陈思诗说:“之后,我之所以会更加注意你,其实是因为你和邱磊打架,这条街上,敢跟邱磊打架的人几乎没有,当然了,除了那个什么光头炮子……”
我说:“我不是被你那什么邱哥打的满地找牙么?这你也觉得我特别?”
陈思诗说:“当然不是,我承认一开始我发现你唱歌还不错,所以想讹你的钱让你给我免费打临工的,因为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做的太累了,那个男驻唱功底不行,又根本不负责任,整天除了会占我便宜,什么都不会,一个晚上能唱个四五首歌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我说:“所以那时候看上我了,想找个不要钱的临时帮工?”
陈思诗点了点头,说:“本来想熬过那段时间再换一个常驻的男歌手的,当然不是你……那时候邱哥已经答应再帮我物色一个了,可是谁知道后来邱哥又进去了。”
我说:“所以你就打算长期利用我了?”说实话,我心里有些不高兴,被这么利用,谁都不会高兴的,但这个时候我却愤怒不起来,我没力气愤怒,刚才跟梁曦发的那一通火已经几乎耗光了我今天上午的所有脾气,我心里只剩下一声声的叹息了。
陈思诗说:“对,没错,我是想利用你,但不是这件事,是那个时候,你帮我解决了光头炮子的事情,我忽然发现,原来你是有后台的,联系那个时候你和邱哥打架、和炮子哥打架的事情,我越来越觉得其实你这个人不简单……哎,谁想到我看走了眼。”
我终于明白了,之后陈思诗一个劲儿的帮我,还付工资给我,无非也就是因为我身后有一个萧哥。
呵呵,萧哥,萧哥,我一介穷.,白道的人我不熟,黑道的人我不认识,一个普普通通,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大学毕业生,却因为他的这个名号,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就经历了这无数的奇葩事件,我真不知道上天是要跟我开什么玩笑,难道是想告诉我,我就是寄人篱下的命么?
陈思诗双手撑着凳子两边,轻轻摇晃着两条长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怎么样,听了我的这些话是不是很开心?”
我郁闷的要命,真没想到她居然还会问我是不是很开心,这女人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啊,我想着。
我说:“你觉得我为啥要开心?”
她笑着说:“你难道不会忽然觉得原来自己也有点儿利用的价值了么?”
我咬着牙,这个时候我应该站起来就走人的。
但我没有走,我看着她,盯着她,说:“那现在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吧,你还把我拉进来干什么?”
陈思诗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最困难的时候,每个人都告诉我不行,每个人都劝我不要继续下去了,只有你跟我说,努力,加油,每个人都让我别开店了,只有你跟我一起让这个破店子又多经营了一天,这一天好歹也算得上是收益不少的……所以,黎斌,我要谢谢你。”
我怔了一下,接着说:“谢什么,不是你说的么,谢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
陈思诗说:“这种事跟钱没关系,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可能明天也可能后天,总之是要回家去,告诉那帮人我彻底完蛋了,然后我家人会给我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又或者供我去考研,甚至让我去考公务员,走我大哥的老路,但不管怎么样,总之,我们的缘分大概是到此为止了。”她站起来,对我说,“所以呢,我觉得我不能再瞒着你这些了。”
说实话,我心里有一点儿触动。
我说:“所以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你也不怕我听了之后发起火来一刀把你给捅了。”
她说:“你不敢,你就算表面上再怎么装大爷,骨子里都是个怂,你的这种怂货的心理不改的话,我估计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说话是直白点儿。”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她又笑着说:“好了,接下来,你赶紧打电话给你的小女朋友吧,你也去找一份稳定点的工作,现在找不到,拿了毕业证以后再找,别把毕业证不当回事,你现在手上连毕业证都没有,你让用人单位怎么相信你?万一你是肄业甚至没上大学骗他们说是本科生呢?万一你一本学位证都没有呢?”
说实话,陈思诗虽然年纪比我小,但经历显然比我丰富,她说话的方式,更多的,的确是像一个“师姐”而不是“妹妹”。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说:“她都走了,我打电话给她还有什么意义?”
陈思诗站起来,说:“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打不打电话是你的事情,两百块工资,拿出一百块来,好好请你的小情人吃一顿好的,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说不准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她背对着我朝公寓那边走去,又顺带说了一句,“谁让你刚才不追上去,傻愣愣的站在街口,没见过你这么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