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点,老段开着他的桑塔那2000过来了。
在跟老段的交往中,似乎也有两个“凡是”:凡是只有我们两人,坚决不在一起吃饭,自己搞店;凡是晚上出去玩的,坚决不开两部车。
第一个“凡是”的理由是:吃饭是用来对付女人的,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点菜吃饭简直就是白痴,又花钱,又费时间。
第二个“凡是”的理由是:两个人开两部车,容易跟丢。两个人坐同一个车,泡到两个姑娘,一人一个,泡到一个,三人坐在一个车里,也算是有福同享。
从第一个“凡是”中看,安郁东觉得老段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的经济问题了,尽管吃饭花不了几个钱。一台美洲虎跑车换成现在的桑塔那2000,足已看出上下落差。
老段在抠女这方面绝对是老江湖。从来街道办上班到现在,老段可能勾上了五十个女人,而安郁东撑死也就五个,而且有一两个是从老段手里分来的。
兄弟,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山啊?每个晚上当安郁东两手空空的时候,老段就会长叹一口气,比范仲淹还忧国忧民。当然,老段问这句话的时候,一般都是他自己也没有得手,然后开始骂酒吧里的那些女人:丢,一个比一个丑,一个比一个老,简直都做我妈了,丢,全是男人,一个女人都被十几个饿狼盯着。
老段自己说自己才是深圳的拓荒牛,16岁那年就来了深圳,那年深圳刚刚才建特区,很多人还不习惯叫深圳为深圳,而是叫宝安县。安郁东问那时候,深南大道叫什么。老段说,深南大道?狗屁都不是,那时深圳全是一片茅草地,连野狗都找不到。
16岁的小段还是一个从湖北武汉分过来的新兵蛋。每天不分日夜地在工地上做三通工程,通水、通电、通路。那个时候,干得热火朝天的小段甚至还不明白“特区”两字的意思,以为是特殊的地区,为什么特殊呢,因为靠近香港嘛,香港可是资本主义啊。老段还想,这个特殊的地区可能也要搞资本主义。哇,资本主义多好啊,小段的小脑袋里首先想到的就是,红灯区。
当小段逐渐明白“特区”是“经济特区”的含义时,已经80年代末了,小段成了部队里的段连长,当然是个副的。段副连就是在他26岁那年认识了刚离完婚的老婆。那年是1990年。那年,全国上下开始流行显示女人曲线的健美裤,香港四大天王进入内地,大街小巷里全是郭富城的中分头和“对你爱,爱,爱不玩”,还有发廊这东西似乎也一夜之间遍地开花了。
1990年春节段副连请假一个月回武汉探亲,参加父亲的60大寿。自当了副连以来,一阔三年,没有回过家乡。段副连自然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上火车的时候托运的东西就装满了五个大纸箱,全是在香港托朋友在香港采购的彩电、照相机、电子表等新鲜玩意。
回到家三天后,段副连在汉正街上碰到了初中的初恋情人薛菊。薛菊当时已经从中央民族学院毕业,可惜分配不好,到了宜昌枝江县下面一个小镇当图书馆管理员。那天,在山窝里憋得荒的薛菊坐船来武汉找表妹洗露露玩。初恋情人多年不见,段副连十分欣喜,硬是请两人下了一趟馆子,好久不吃的鸭勃子要了一盘又一盘。
得知段副连在部队当官之后,微醉的薛菊说话了,伟国,当年我抛弃了你,你不怪我吧。
段副连哪想到对方这么问,心想,妈的,她不会是想再跟老子好吧。但嘴上还是说,哪里啊,你是堂堂的大学生,我一个背枪的哪配得上你。
后来,薛菊才吞吞吐吐说,我表妹高中没读完,在武汉也没有工作,段副连你带她去深圳给介绍个工作吧,免得天天问家里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