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当天,宋好佳就把自己这辈子攒下来的风头都出尽了。
宋好佳吃力地拖着行李箱,“哐哐当当”地走到教学楼下。公告栏前立了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张贴着新一学期的分班公告,周围乌泱泱一片男生,一个比一个人高马大。
宋好佳身高一米五九,对外宣称一米六,在公告牌后不停地跳啊跳。
前线有人插队,队伍一片混乱,宋好佳无可奈何,戳了戳前面的男生,捏着嗓子,嗲嗲地说:“同学,你好,可以帮我看看名字吗?”
男生回过头,随便扫了宋好佳一眼,冷漠地说:“不会说请啊?”
下一秒,他猛然回过头,和宋好佳面面相觑,宋好佳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天哪一一男生一边尖叫一边跳起来,大喊了一句,“女的!”
随着他差点喊破喉咙的叫声,所有人整齐地回过头,在看到宋好佳的一瞬间,刚刚还喧嚣沸腾的空气瞬间凝结,全场静寂。
盛夏的尾巴,阳光一如既往强烈,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一阵爆发的欢呼声,隐约听见有人在大叫:“也爷,好球!”
一阵微风吹过,天空澄澈如洗,温柔地发着光,树影婆娑,枝丫相互交映。
就这样,宋好佳悲惨的少女时代,开始了。
“我叫宋好佳……”
宋好佳低头盯着讲桌,紧张地抓着粉笔的手在颤抖。台下坐了三十几个男生,都漠不关心地看着她。宋好佳的大脑和身体都僵住了,把提前一周打好的自我介绍的腹稿给忘得一干二净。讲台下的人渐渐不耐烦起来。
她的头越低越矮,生怕一抬起来,就会暴露自己的胆怯。她掐着粉笔头,干巴巴地补完了后半句话:“是个女生。”
台下嘘声一片。
三秒钟的沉默以后,班主任带头开始鼓掌。可是没人给他面子,拍了几下后,他只好咳嗽一声,尴尬地放下手。
他巡视四周,然后鼓励大家,问有没有人愿意和宋好佳坐同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宋好佳看到台下的男生们在一瞬间把桌子往后挪了几寸。她咬住下嘴唇,不经意地转过头望向窗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突然,有人高高举起手,吊儿郎当地说:“老师,我,我,我。”
宋好佳随着声音望过去,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宋好佳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舒也,对着他头上扎成冲天炮的刘海目瞪口呆。好几年后,有个叫小田切让的明星以半丸子头迷倒万千少女,宋好佳想起舒也,只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英俊得一塌糊涂。窗外枝丫茂盛,托起一整片蔚蓝的天空。
他的声音是独属于少年的干净,又漫不经心地放肆着。然后他不耐烦地晃了晃高举的手臂,顺便冲宋好佳眨了眨眼睛。
宋好佳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赶紧挪开交会的目光,在心中默念《清静经》,并且十分正人君子地痛斥了自己差点向敌方阵营缴械投降的行为。
长得好看的人真是占便宜,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犯色戒。
谁知班主任只是扫了舒也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听到,重复了一遍:“有没有人愿意和宋好佳同学做同桌?”
那里不是有一个吗?宋好佳心道。
“这里不是有一个吗?”舒也愤愤地道出宋好佳的心声。
于是班主任又咳嗽了一声,重新开口问:“除了舒也,有没有人愿意和宋好佳同学做同桌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舒也愤怒了,辫子在头顶晃啊晃,问:“老师,凭什么!”
班主任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眼镜,面无表情地说:“也爷,你在初中部可是大名远扬。俗话说得好,扎辫子的男人都不是好人,我怎么放心把宋好佳一个女孩交给你?”
舒也:“……”
俗话很冤枉,辫子躺着也中枪。
最后宋好佳一个人坐了讲台旁的特殊座位上。班主任过意不去,连连跟宋好佳说,以后就是一个大家庭了,日久生情,相处时间长了,总能培养出感情的。
宋好佳却很开心,擦干净厚厚的镜片,认真地在新书上写下白己的名字。
拜托,谁想和这帮臭男生培养感情,有这份耐心,她为什么不去考清华、北大呢?从今天起,她要和他们楚汉分明,他们过他们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人,总是靠着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