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回来的那天,我去机场接她,她从飞机上下来,走在人群中,突然让我想起军训那晚第一次看见她的情景,即使她的长发已经削去,依然让我怀念。对于凌霄,我心中一直存有愧疚,因为那个不能实现的承诺。
上了出租车后,我将夏年回来的消息告诉凌霄,她十分惊讶,说夏年人间蒸发了这么久,还记着回来啊。此时,出租车穿梭在霓虹闪烁的城市,我听着凌霄的话,看着立交桥上来往不停的车流,回想那年我、凌霄、夏年和林姗从学校逃课出来看夜景,我们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那栋大厦楼顶,看着脚下的繁华和落寞,我想那是属于我们的,迷人的发酵着爱情和寂寞的城市。
我将夏年这些年的经历以及他与父亲的关系一一告诉凌霄,我说凌霄,我们有必要帮助他。我理解夏年,他父亲和他一样性格倔强,可是既然相爱,又为什么非得彼此伤害?相逢太短,只有爱才是永恒的。亲情如是,爱情也如是。
我却接到夏年的电话,他语气急切,说父亲病重,现在在医院抢救室,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办?夏年似乎在哭,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将自己放得如此低。
我和凌霄立即转车前往医院,我们都理解夏年,他其实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就像是大学时,他身边围绕着很多人,但是他依旧孤独,有心事只会告诉我们,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当然不能让他独自承受。
该死的交通。新闻里说前方突发车祸,交警正在处理,我们被夹在路中间,进退两难,直直等了一个小时,车子才复又缓缓启动起来。
见到夏年已是凌晨,屋子里格外的冷,夏年趴在父亲床边,抬起头时一脸的疲倦,夏叔叔躺在病床上,口上罩着氧气,睡得深沉,他不知道我们来看他了,正如他不会想到自己认为忤逆的儿子正躺在他的床前泪眼婆娑,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一圈。
夏年和我们打了招呼,我轻轻对他说凌霄回来了,他终于笑了起来,说你当我是瞎子啊?于是凌霄也笑了,跟他挥手。
夏年说,父亲终于脱离危险,他实在不孝,一直不知道他身体早已不再如当年,他自责自己在外五年,从不曾与他联系,事到如今他才知道,父亲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么强壮。
他在公园遇到的独自散步的老人,他走进才发现是他。他很吃惊,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即刻便又是吵架,然后他终于将他气倒,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却无法再出声。那一刻,所有的恨和埋怨都化作云层上的薄暮消散。
在病房外的寂静走廊,夏年点燃烟,狠吸一口,他说,于佳杰,你知道吗?我将父亲送往医院的那一刻,看着他躺在病床上像一个孩子,突然就原谅了他。
这一刻多像五年前的夏天夜晚,夏年与我在操场上聊天,他同样告诉我说,于佳杰,我恨父亲,这恨永远不会因时间而有一丝消散,那时夏年说这话时神情如此笃定,而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在时间面前,多少伤痛都能轻易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