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徵没有察觉淼淼的异样,继续介绍:“淼淼,这是霍斯衍……”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捞起来接通,听了几秒就挂断:“病人出了紧急状况,我得立刻赶回医院去。”
淼淼把档案袋递过去,谢南徵接过来,嘱咐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又抱歉地看了看霍斯衍,匆匆离开了。
谢南徵走后,淼淼和霍斯衍非常默契地相对着沉默了。
淼淼不知怎么的有些难过。
或许难过的是,即使和这个男人再次相见,她也没有和他好好坐下来聊天叙旧的身份,哪怕像朋友一样也好。
继续待下去只会徒添尴尬。
依她对霍斯衍的了解,想必他也是这么觉得吧?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个,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再见。”
淼淼拉开门,夹裹雨水气息的热风席卷而入,吹得她裙摆飞扬,她顶着风刚踏出一步,没想到,倾盆大雨“哗啦啦”而至,瞬间打湿她的裙摆。
淼淼只好悻悻地又退了回来,玻璃门倒映着男人慢慢走近的身影,她干笑着解释:“雨好大。”
霍斯衍没有往外看,而是定定地看着她:“嗯,是很大。”
她还和高中时一样,喜欢白色衣物,喜欢扎丸子头,模样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如当初般清亮干净。
淼淼不知道霍斯衍在看自己,她恍惚着想起了午睡时的梦,好神奇啊,明明只在一场幻梦中昙花一现的人,原本以为遥隔千山万水的人,此时就真实地站在身边。
要是……雨下得久一点就好了。
六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分钟后,雨势有稍微缓和的迹象。
霍斯衍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以为她真有什么急事,他转身往柜台走去。
淼淼看到他和服务生说了什么,对方拿出一把长柄伞递给他,他接过,道谢。
服务生小妹连连摆手,笑得像一朵花。
接着,淼淼看到霍斯衍拿着伞朝她走来,橘色灯光柔和,他身形颀长挺拔,走得不疾不徐,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觉得他的神色也跟着柔了几分。
钢琴曲换成了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浸满落寞的沙哑嗓音在唱:“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太应景了。
淼淼听得鼻间微酸,垂落视线看地板。
男人已经来到跟前,站定,陈奕迅刚好唱到那句“好久不见”时,她听到他说——
“谢师妹,我送你出去吧。”
淼淼蓦地抬眸。
嗯嗯嗯???
他叫她什么?!
头顶上的灯光,像蒙了一层淡淡的灰,朦朦胧胧的,如同将雨未雨时的天空。
落地窗外有风吹进来,窗帘的穗子起起落落,夏夜的凉风盘上淼淼裸露的白皙脚踝,她轻颤一下,忍不住搂住双臂,蜷缩起来。
原来,那不过只是托辞而已。
她那时太天真,所以直到现在才懂得:他不是不谈恋爱,只是不想跟她谈。
谢南徵和霍斯衍私交不深,但霍斯衍这人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虽然沉默寡言,可专业技术过硬,还在权威杂志上发过几篇很有影响力的医学论文,不管是教授还是实验室的同事都对他赞誉有加,毕业后更是直接进了加州数一数二的大医院。
淼淼性子活泼又热情,人缘也一直不错,大家和她稍微熟悉后都会省略姓氏,直接喊她淼淼, 可印象中, 霍斯衍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 他都不为所动,惜字如金。
记得有一次,她起了玩心逗他, 一遍遍地叫他阿衍, 阿衍……
清俊少年面上看着气定神闲, 实则耳朵悄悄红了。她看见了就想伸手去捏一捏,到底是长她三岁的师兄,有的是治她的法子,指间行云流水般转着的钢笔停下来, 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 然后从她书包里拿出一张画满红叉惨不忍睹的数学试卷, 成功浇灭她的嚣张气焰。
其实, 细细回想,霍斯衍是有叫过她名字的, 连名带姓叫的谢安淼淼。
那次是他拿下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决赛的一等奖, 成功保送到A大物理系, 她听到这个好消息,比自己考上A大还开心,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他身边,心儿扑通扑通,眼里冒着崇拜的亮光:“霍斯衍你真的好厉害呀!”
“霍斯衍你是我认识的,最最厉害最最最棒的人了!欸你别不信啊,我发誓行不行,如果有半个假话,就让我以后都没有零花钱。”
她叽叽喳喳地把他夸了一通,又感慨道:“书上说,郎才女貌,你这么优秀,我又长得这么好看,将来我们生的孩子一定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吧!”
她沉浸在美好想象里,眸子亮晶晶的:“我都想好了,宝宝的小名就叫点点,霍点点,你觉得怎么样?”
那会还是牵小手亲个嘴都会脸红耳热的校园纯恋时代,这番略显“惊世骇俗”的话,险些让正喝着水的霍斯衍呛到了,他有点羞恼,又被某些无法道明的情绪左右着,失去了以往的淡定之色——
“谢安淼淼,你怎么这么的……厚脸皮?”
他似乎还想说别的什么,又紧紧抿住双唇,只拿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睛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