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那位分局领导的对面,微笑而卑微。他的神态是不容易接近的,面孔是严肃的,语气是冰冷的。面对我的询问,审人一般问我:“你和孙处长什么关系?”
“哦,是我表哥。”我总得拉扯上一些关系,才能让人家相信我确实是志在必得。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下,然后说起我找的那位朋友,说起他们的关系,东拉西扯的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话几乎全部说完,就在我们都沉默的时候,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慢慢推到他的面前:“出事这兄弟是我的下属,平时关系非常好,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却忽一下站起来,对我说:“你这什么意思?不行不行!你在逼我犯错误。”
但我看他的脸色是和缓的,语气是温和的,除了忽一下站起来,动作又不是那么激烈。我在倏忽之间,就如同通过摄像头看到别人的行为一样,一下子看透了他的内心。
我继续把钱推过去,郑重其事地说:“如果论咱们关系,是用不着钱,但是这钱不是给你的,你办事不需要花钱啊。”
其实我早就知道,大可不必送这笔钱,虽然他分管着这件事。但是我如果按正常渠道去打听,肯定给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样对事情不利。早在很多年前,不就有最著名的糠衣炮弹的理论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公欲近其人,必先获其心。
什么是接近人的一个最好方式,钱。
这道理和你花天酒地慷慨解囊,身边必有一帮狐朋狗友;你若是急人所难,助人为乐然后你身边也会有一帮受你恩惠的朋友;你若是随便拿着钱送人,身边必有一帮等着天上掉钞票的围观者。
果然,他善意地接受了我炮弹的打击,并敏捷地将炮弹收进了茶几上的一个小抽屉里面,茶几应该是特制的,尤其是这个小抽屉,做工巧妙,拉开收起,只是一瞬间,像变魔术。
然后他马上改了一副笑脸,与我称兄道弟。
他答应明天让我去局里看看,何山的事,他一定照顾。
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钱这东西,真是一样好东西。我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分局领导能有多大的权力,但是至少他是一个梯子,让我往上慢慢往上爬的梯子。让我茫然的事情总算是打开了一个缺口,我会慢慢将这个缺口扩大,直到看到里面层层包围的真相。
但没想到,真相却如此简单。
第二天,我到了分局找到那位局长。他很好客,向左右介绍我是他朋友的表弟,然后过没多久,何山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一个涉黑的团伙打架,被打一方却一口咬定里面有一个叫做何山的人。我不知道何山在里面帮没帮忙,但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涉黑伤害等等,往小了说就是一群小混混的群殴,但不管怎么样,何山是被放了出来。
我走出分局的门,那位局长拍着我的肩说:“有机会,老哥请你喝两杯,听朋友说起你这个表弟,可是个传奇的人物。”
我笑了,此时因为那厚厚的钱,我们两个已经站在同一高度了。
何山一路上没有说话,倒是我先开了口,我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看着前方对我说:“就是帮兄弟们解决了一点事情,但是我觉得没什么错,他们帮我了,我也要帮他们。”
事实和我想象的一般无二。
我感觉,自己找他演的那场戏已经结束了。可是不知怎么,我觉得这出戏还没有完,隐隐有种直觉,这戏应该是还有另一个结局的,这个结局藏在暗处,是我所想不到看不到也左右不了的,这就是生活的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