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车时,宋墨正站在一旁和下人说话,见我探头,他挥退了下人伸手扶我下来。
“你倒是不怕我趁你睡着把你卖了。”他笑道。只是,我现在对他不着调的话充耳不闻。
见我进门,下人们丝毫不慌,偶尔有几个小丫头趴在墙头偷偷看我。宋墨带我进了一间厢房,随后道:“我让厨房给你煮了一碗鸡汤,今晚你就早些休息吧。”
我开口道:“那刚刚我问你,是不是喜……”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又红着脸逃命似的跑了,我的脸好像也烧了起来。
眼看着外头乌云蔽月,四处暗了下来,我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开始查看所有的房间。
一炷香后,我站在库房内,面对着一室的无价书画,再也迈不动步子。这些画本该被供奉在朝堂上,再不济也应被小心备至地收藏在某个宝箱中,再珍重地用绸布裹上两三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大咧咧地摆在仓库里,像一堆赝品。
如果宋墨不锒铛入狱,那我大燕的王法就是个摆设!
在不舍地告别书画后,我又连着查了几个屋子,无一例外是些难以估价的器物。探访了一圈后,我发现宋墨竟然不在别庄里。
我疑惑地回到房内,辗转反侧后依旧难以入眠,随后索性起身在房内溜达。这屋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我就是感觉有些怪。转了两圈后,我在一幅山水画前站定。对着画望许久后,我伸手摁在它的署名处,它的署名是两个字——萧婠。
这幅画是我承爹爹之位后,在一次夜宴上所画,画完后当场拍卖,兜兜转转竟是落到宋墨的手上。我的手掌刚贴合名字,只听轻轻“咔哒”一声,我的床开了一条缝。
在举着蜡烛沿着石阶一路走至平地后,我远远地看到了宋墨的身影,他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女人的身形几乎被宋墨完全挡住了。
我吹灭了蜡烛,躲在一块石头后,冷眼看着他和那个女人絮叨了许久。他声音又轻又沉,传到我这里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我眯眼看着他的手渐渐抚上对方的脸,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我同他的关系本就是水火不容,近日才开始渐渐熟稔,他想金屋藏娇是他的事,我又有什么资格懊恼?可我见他和对方越靠越近的时候,不自觉地一脚碾碎了石砖。
宋墨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个女人护在身后,警惕地问:“谁?”
我没有出声,只是紧靠着石头闭上眼想,我本该走的。
宋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我一步之遥时,他不再向前走,接着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了。
我下意识地喊道:“站住!”宋墨第一次这么听我的话,乖乖地背对着我站在原地。我虽喊了,可脑子里乱成一片,根本不知道要說什么。
过了许久,他问道:“你还要罚我站多久?”说来也怪,我和宋墨不说话就罢了,说了这些话,那个女人从头到尾竟也没有开口。
“你为什么让我住进有暗道的客房?”我僵硬地问道。
宋墨苦笑着道:“我只是想离你更近……”
“还挂了我的画。”我打断他的话继续道。
“你三番五次在口头上占我的便宜。”我看着他的后脑勺说道,“要不是今晚见了你和别人在此处约会,我还真当你喜欢我。”说到这里,我心口一阵绞痛,可还是继续道,“宋丞相,你这样利用感情,是不是有些卑鄙?”
说完,我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道:“谢谢你收留我一晚,从明天开始桥归桥,路归路,我们朝堂上正大光明地见。”我怕他看到我忍不住落下的眼泪,急急忙忙转身离去。
没想到,他先我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说:“你倒是看看我和谁在约会啊!”
我转过身去,只见显露在我面前的是一座栩栩如生的玉雕,那座玉雕有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求而不得还不让人睹物思人?你也太霸道了!”宋墨苦笑道,“婠婠,我们同朝为官五年了,你和我心平气和地说过几次话?”
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不是恰好听闻你和陛下的约定,我还当自己可以慢慢等,总有一天会让你开窍。你究竟要多久才能看见追在你后面的我?”
“那你……”我想要问他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总和我过不去,还总在朝堂上揪我的小辫子。
他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淡淡地道:“我若是不同你吵,不同你闹,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同我说话?”他的眼神炙热又明亮,像是一簇火苗。
或许,我对他的言语也像零星的火苗,他用这零星的火苗,还了我一片璀璨的烟火。
“婠婠,你喜欢书画,我就网罗天下的书画;你喜欢小猫,我就偷偷把府里几只养大的小猫送到你府上;你喜欢抓我的把柄,我就一步步把自己放在你面前。”宋墨道,“是我藏得太深,还是你视而不见?”
我磕磕巴巴,胡言乱语道:“你一个朝廷命官,哪儿来这么多银两买书画?”
宋墨笑道:“怎么,还没进门就开始数家产了?我祖上是做矿产生意的,家业庞大,吃穿不愁,你若是嫁给我,别说是吴道子的画了,就算是徽宗的画,我也能替你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