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我就回了府,把自己关在府内不理会宋墨的拜帖。
当夜陛下又召见了我。
“萧婠,宋墨的事有线索了吗?”他没有让我起身,只是让我低头跪着,言语间尽是冰冷。
我无话可说,最后道:“宋墨藏得太深,我找不出他的把柄。”
“找不出?”他轻哼一声,随即将我的下巴抬高道,“你进他的府邸,乘他的马车,住他的别庄,你告诉我你找不到?”
他说完甩袖道:“萧婠,看来是朕太宠你了!你以为你一个史官有多大的威慑力?要不是朕给了你权利,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两袖清风呢!”陛下话里话外讽刺着我这个史官不过是狐假虎威。
“史官是什么,充其量是支活着的笔罢了。”陛下暗嘲道,“一支笔坏了,就换一支好了。”
我闭上眼不再去听他的话,爹爹说史官的命就是和大奸大恶之人斗争,和贪官污吏斗争,和自己的私欲斗争,让我不要再痴人说梦,早在我接过史官之位时,命运已不可更改。
“臣有罪。”我跪伏在地,直到陛下渐渐远去。
我久久没有起身,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今夜月色冷清,让人心也寒了几分。
翌日早朝,陛下道:“萧史官昨日送了一份折子。”他说着示意公公宣读一本册子。公公清了清嗓子道:“臣萧婠,近日得知当朝丞相宋墨枉法谋私、贪图私利,实属燕朝之耻,望陛下明察严惩!”
我转身去看宋墨,他依旧淡然地笑着,也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动了动唇,知道这事儿没办法说清,只想黯然地低头,却没想到宋墨也动了动唇,他说:“我信你。”
没想到我做官多年,最后得到的信任不是陛下给的,不是朋党给的,而是我的死对头给的。随后我看着他笑了,轻声道:“宋墨,我要是因为你丢了乌纱帽,你负不负责?”
他的眼睛一点儿一点儿地亮了起来。
公公话音刚落,朝中数人已纷纷跪下道:“宋丞相绝不会如此,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的脸被挡在玉旒后头,谁也不能揣测他的心思。众人跪了一阵儿后,他才叹道:“朕早已查明真相,是萧史官诬告了丞相。萧婠你可知罪?”
我跪下道:“臣知罪。”
陛下这一手牌打得太好了,我为了宋墨不得不认罪,宋墨如果心疼我,自己扛下罪名,最轻也是牢狱终生。
宋墨跪下道:“臣有话要说。”
陛下道:“准。”
宋墨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怪不得萧史官,实则都是下官的错。”
“难不成丞相真的‘枉法谋私、贪图私利了?”陛下冷哼道。
“婠婠身為史官,却与我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她自是不愿将此事披露,只好在朝中与我装作针锋相对的样子,妄想瞒天过海。”说到这儿,宋墨又叹了口气,“我怜惜她身为女子,却身负重任。于是常常劝她辞官成亲,她为此与我置气多次。这次她的‘枉法和‘谋私说的不过是我为一己私利,不顾她的抱负。”
还是宋墨棋高一着。
我目瞪口呆地跪在一旁,看着宋墨口若悬河。我算是明白了,平日里我们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不过是他精心伪装的假象。刚刚出来为他说话的命官集体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往后一退。
陛下一时也无言,许久后他道:“你们将这朝堂视为何地?”
宋墨堂堂正正地说:“维护黎民利益之地!巧的是,我同婠婠也是这黎民中的一员,臣恳请陛下为臣赐婚。”他说着,一撩朝服的下摆跪了下来,同我肩并肩跪在一起。
我偷偷望着他的侧脸,只觉得一阵恍惚,几个月之前,我们跪在太医院内还在互相试探,现在却靠得这么近。
这次早朝从剑拔弩张开始,以啼笑皆非结束,陛下沉着脸甩袖而去。
宋墨牵着我一路受着大家的祝福,直到众人散去,他才松开了手。我的手落了空,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刚刚在朝中是我冲动了。”宋墨道,“等这事过去,你继续当你的史官,不会有婚宴,也不会……”
我打断他的话道:“怎么,你刚刚在朝中说的话,难不成都是骗我的?”
宋墨先是不解,随后欣喜若狂,他伸手握住我的双手道:“婠婠你答应了?”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光,从他的掌心里体会到了热,从他的心里感受到了爱。他紧紧地抱住我,让我听到了他内心的狂喜,连带着我也快活起来。
“是。”我轻声道,“宋墨,我也喜欢你!”
他的一往情深藏在如影随形和插科打诨里,要不是他阴差阳错的偷听,要不是我无意之中的撞见,我们兜兜转转不知道还要彼此错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