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皇城里张灯结彩,凤仪宫的红绸子一直挂到了殿内。硕大的红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格外醒目。
今儿是丞相嫡女册封皇后的日子,普天同庆。
今酒头顶凤冠坐在床榻上,垂下一层层的珠帘遮掩了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地似乎只能看见桌案上的喜烛越燃越短。
“嘎吱——”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宫女缓步走进来。
“都准备好了?”那个宫女淡淡地开口。
今酒微微攥紧手里的帕子,点点头,道:“酒里下了迷魂药,加上我的易容术,你放心吧,不会出纰漏的。”
“那样最好。”宫女翠儿声音微冷,“今酒姑娘如今和丞相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放心,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在宫里坐稳你皇后的位置,顶多两三年,丞相大人自然会还你自由,到时候,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今酒抿了抿唇。
翠儿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推门出去了。
大概普天下不会有人想到,她这个皇后,是假冒的。
她是江湖百晓生的弟子,尤擅易容。半个月前,丞相府找到她,让她易容成逃婚的丞相府小姐,代替她嫁入皇家为后。
许诺的,是泼天的富贵。
今酒虽然爱财,可她更惜命。如今宫中皇帝病重,丞相对皇位虎视眈眈,必然会在宫中掀起一场风暴。
她知道这是个刀口舔血的活计,本来不想接,只是她师父百晓生中了毒,大夫说天下只有一种东西能解毒,就是宫中珍藏至宝——冰珠。
冰珠可解天下毒,一般被皇帝随身带着。今酒想偷冰珠,就势必要入皇宫。
这么一想,她干脆答应了丞相府的要求,代替丞相府的柳婉婉入宫为后。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今酒一只手揉着被凤冠压得酸痛的脖颈,一只手麻利地拿着床榻上放的桂圆、红枣,一个个地往嘴里送,不一会儿,床榻上只剩了一堆桂圆壳。
“看来这皇帝的确和柳丞相积怨颇深。”今酒在心底叨咕着,“不会今夜大婚也不过来吧?那真是太好了!”
谁知道刚刚在心底想了一遍,翠儿就猛地推门进来,她脸色煞白,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今酒嘴里的红枣猛地卡在嗓子眼里,她拍着胸脯好一顿咳嗽才咽了下去。
“真的假的?”今酒一把摘下凤冠,不可置信地看着翠儿,“你们丞相府当初不是说至少还有两年的工夫吗?”
翠儿脸色难看:“我也不知道,是刚刚乾坤宫传来的消息。你快换衣服过去吧。”
今酒点点头,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
“你做什么?”翠儿皱着眉问。
“反正柳婉婉平日深居简出,除了皇帝在大婚前曾看过她的画像,别人也没见过。如今皇帝都没了,我摘了面具也没什么事儿。”今酒苦口婆心地说道,“再说了,宫中能人异士这么多,万一有人看出来我戴了面具,岂不是麻烦?”
说实话,今酒只是觉得戴这个人皮面具太累赘了。
“好吧,你动作快点儿。”
今酒迅速取下凤冠霞帔,褪下大红喜服,找了一套素净的衣服换上,就匆匆忙忙去了乾坤宫。
此刻乾坤宫内,灯火通明。
今酒满心满眼惦记的都是冰珠,谁知道进了乾坤宫四下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皇帝的遗体。
问了别的宫人才知道,灵柩已经下葬了。
“这么快?!”今酒瞪大了眼睛,“宫中不是挺多章程的吗?”
“听说是陛下临去前下的旨意。”翠儿说,“这样也好,免得夜长梦多。明儿一早,万事自会有柳丞相安排,不必今酒姑娘忧心。”
今酒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她是进宫来做皇后的,谁知道一眨眼成了太后。
那冰珠八成和皇帝一起下葬了。
今酒想了想,对翠儿道:“你先去忙吧,我四处转一转。”
翠儿手里一堆事要忙,闻言点点头就离开了。
趁着周围的人忙忙碌碌,今酒小心翼翼地避过众人,径直去了陵园。
幸好在进宫前,她弄了份地图,否则现在还麻烦了。她得抓紧时间,赶在陵寝封死之前去灵柩中把冰珠拿出来。
陵园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今酒小心地避开巡逻的侍卫,趁着换岗的工夫,悄悄潜了进去。
一日之内,从皇后到太后再到盗墓贼,今酒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小时候算命的说她克夫还被她砸了摊子,谁知道竟然这么準……
今酒顺着主路,走到最大的一个墓室里。
前脚刚刚踏进去,她就僵在了原地。
幽森的墓室里,几盏青铜灯还在燃着,枣红色的灵柩孤零零地停在中央。
一个男子坐在灵柩上,身上披着玄色的披风,听到声音,他微微侧头,凌厉的眉眼如刀一般划在今酒的身上。
今酒咽了咽吐沫。
沉默了一会儿,她试探着打了个招呼:“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