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我随着一支心理危机干预队去了灾区,此时,救援工作基本结束。北川和汶川都被封锁了,根本进不去,我首先去了都江堰。整个城市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到那里的时候还是被震撼了。和平年代的记者,没有直面过惨淡的人生,更未正视过淋漓的鲜血,每天跟着心理干预队员们在灾民安置点穿梭,目睹那些幸存者失去亲人朋友的悲哀,竟不知如何开口,学校里学的采访知识和工作中学的采访经验突然变得如纸上谈兵般空洞。我不忍心再次剖开他们内心的创伤,再次提醒他们面临的悲痛,可是我的工作必须要这样做。几天下来,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在这些经历了大悲的人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居然还在为一段感情纠葛而伤痛。
孙展鹏在我走的第二天就给我打来电话,埋怨我为什么不跟他商量,然后嘱咐我万事小心。秦天不知道怎么得知我到灾区的消息,也给我打来电话,叨叨了很久注意安全之类。后来两个人基本上和我保持一天几条短信,都是问候平安的。他们的关心让我的紧张无措得到了缓解,享受着他们的牵挂,我的心里暖暖的,工作也渐渐顺利起来。
一天下午,正在一个安置点采访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余震,事后才知道这次余震的震级是6.4级。当时,所有人如同站在一个行驶在巨风巨浪中的船上,根本站不稳。我第一反应就是我要死在这里了,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充满了恐惧。我蹲下来,双手扶着地,感觉地面在剧烈翻滚,一波一波的。过了几分钟,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家这才放松下来,互相检查了一下,又接着开始工作。
晚上,孙展鹏打来电话:“听说你们那里今天发生余震了,没事吧。”
“没事,就几分钟,当晕船了。”我笑着说。
“唉,真担心你啊,都想过去看你了。”孙展鹏说。
“千万别,来了你也找不到我,而且我也没有时间招待你。”我说。
“那你自己当心吧。”孙展鹏说。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说。
过了一会儿,孙展鹏说:“昨天民政局打来电话,我们的离婚申请还有点问题,等你回来再说吧。”
“怎么啦?”我问。
孙展鹏吱唔了一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见面再说吧。”
“好吧,我还不知道要待多久,等回北京再说。”我说。
放下电话,我开始写稿,写完后才发现QQ响个不停,是秦天。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我在青川。”我说。
“青川,今天下午青川不是发生地震了吗?你没事吧。”他说。
“没事,要不还能在这里跟你聊天吗?”我说。
“那就好。你猜我现在在哪里?”他问。
“这么晚了,你不会还在单位吧?”我说。
“我在成都,我们公司有一批捐赠物品要送往灾区,我就自告奋勇过来了。”他说。
“啊!”我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真的,我们明天去都江堰,可能还会去青川,说不定能碰到你。”他说。
“可是我明天可能就去绵竹了,这几天我都到处跑的,不一定能碰见。”我说。
“是吗,那到时候再说吧,就算这次见不着,反正以后都要回北京的。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他说。
“你也是,好多地方的路被震垮了,路上小心点。”我说
关上电脑,我又失眠了,看来秦天还没有死心。平心而论,这么多年,他对我的确很好,从未改变过,可是谁能保证我不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呢,一旦和我在一起,可能觉得梦想破灭,不过尔尔,正如孙展鹏之于我。还有,在我和孙展鹏的婚姻中,秦天和邹小雨是不能触碰的禁忌,就因为他们都是我和孙展鹏的过去,那么就算我和秦天能在一起,谁能保证孙展鹏和刘畅不是我们之间的禁忌呢?
越想越纠结,我的头痛了起来,突然短信响了,是秦天的:“虹影,你相信缘分吗?如果这次我们能够见面,希望你不要再拒绝我。”
没有回复,直接睡了。
两天后,在什邡发放救灾物资的现场,我正在专心拍照,突然有人喊我,回头一看,秦天正站在不远处向我招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