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不来?
——没说过要来。
——你不会回个信说不来,知不知道让人空等很没礼貌?
——我在蜜月,没有义务给你回信。
——很好。祝你蜜得欢,蜜到腻味,蜜到上吐下泻。
——周以安,你不幸福是你自己的事,何必诅咒他人。
——我不幸福?凭什么说我不幸福?!我不知道多好。我这就摆酒结婚去!
中午小盹一刻钟,同事说我梦话说得咬牙切齿。彻底噩梦。怎么说我在单位也是一气质文雅品质高洁的老实孩子,好端端却沦落成个泼妇骂街、嗜婚成狂的形象,好在,好在有人说,梦是反的。不过很快这梦竟部分灵验——刘皓说周炜上吐下泻正在医院打点滴。
罪魁祸首是那块隔夜的蛋糕,周炜星期天早饭前吃的,下午就见了颜色。所以这事还得怨刘皓,作为补偿,刘皓说要去周炜家探探他。我隐约把这事跟昨天钟宜缺席的原因联系起来,说今晚不用加班,要不要继续夫唱妇随一回。刘皓表扬了我惊人的进步,说东西他会买好,下了班在我单位附近随便吃点就直接去。
周炜是刘皓的高中兼大学同学,本科毕业去了德国硕博连读,钟宜到的那天他和同校7个中国留学男一块儿去接的机。一见钟情。然后是男竞女择,突出重围,抱得美人归。一年前,周炜去美国工作,两地分居为免夜长梦多,趁今年假期赶紧回国把仪式给办了。钟宜还有半年毕业,周炜打算让她直接去美国找工作。周炜家境一般,买的期房还没交货,回国后暂时就跟父母住一块儿。钟宜家在本地倒是有套空置房,但周炜认为那是女方的财产,死活不愿住,所以钟宜也就跟着挤公婆家了。以上是刘皓边开车边八卦的内容,我觉得他可以考虑去娱乐媒体界或者户籍管理界谋个兼职。
开门的是周炜妈,婚礼那天见过,慈眉善目的,当时想钟宜这辈子是没指望享受童养媳的待遇了。周炜正在喝粥,狼吞虎咽的样子,估计没什么大碍。钟宜坐在一边,也不知吃了没吃,脸上粉黛未施,看着比一天前要苍白些。周炜妈见少爷小姐坐着不动,便笑容可掬地给我们倒了两杯橙汁。
“你好。又见面了。”男人和男人聊,女人们自然也得没话找话,仗着是“校友”的关系,我盯着她又多看了几眼。
“嗯。坐吧。”叫我坐,她自己倒站起来,“周炜,我爸妈后天就回杭州了,今晚我想过去陪陪他们。”“老婆,我周四也走了,你就不知道陪陪我?要不一块儿去?”周炜撒娇的样子也跟刘皓一样,惹得我眼前顿时一片乌鸦黑。“你还没好全。你们说会儿话,我很快就回来。”后半句仿佛是对我们集体说的。
“刘皓,你们聊,我反正闲着,把钟宜送过去好了。”蓄谋已久的脱口而出。“行不行?”刘皓犹犹豫豫地掏出车钥匙,“千万小心。慢点开。”“不用送了,我打车过去很快。”钟宜边说边进屋换衣服。“没事。让小安送你吧。她专心致志开的话,应该还是安全的。”刘皓对着里屋的房门喊。我瞪了他一眼,接过钥匙,下楼发动。
“上车。”见钟宜从楼道出来,我朝车窗外喊了一声。她拉开副驾驶座边的车门,淡淡的香水味跟着一块儿坐了进来。
“保险带系上。”第一次开夜路,原本不该放任乘客就坐于全车危险系数最高的位置上,但我对目前的座位安排着实满意,只能昧着良心尊重了她的选择。夜风微醺,车行至空旷处,我侧过头,见她双目微闭,又似要沉沉睡去,便不忍叫她,让几个哀怨的问题烂在了肚子里。快到她说的那个街区时,她自然醒来,我问是不是很累,她点点头。
“所以昨天也累到没空发个消息说不来?”一路的小心翼翼前功尽弃。
“昨晚陪他吊针。手机没电了。”轻描淡写。
“噢。”合情合理,没道理不接受,“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我……一直想为高三的自己向你道个歉。”
“道什么歉?你做错事了?”
“我们的疏远错在我。”
“疏远了么?不是又遇上了么?就算是错,也是陈年旧事,我记不得了。”
“我……当时我见你跟那些追求者打得火热,生活丰富,仿佛我这个朋友也就无足轻重了,所以……”我回过头看,一直也没明白自己近“小新”远钟宜的原因,这条算是现在能想出的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什么追求者,什么火热,周以安,你要为自己的喜新厌旧找借口,也犯不着编造故事拖我下水。”语气里没有起伏,这种蕴含了极大愤怒的冷若冰霜我再熟悉不过——钟宜觉得自己受侮辱了。
“好好。我的表达有问题。”我试图换个表达,但猛然发现当务之急是换根车道——不然就要笔直下去开过目的地了。方向一偏,只听到窗外猛烈的刹车声。
地上长长的刹车线,让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穿西装的出租车司机说幸好他反应够快,不然就不只车门、车胎上那些划痕这么简单了。我照他说的赔了些钱,事情就算私了了。刘皓的车只是保险杠有些松动,用手托了托,路灯下看上去又恢复如初了。
“掉头去昨天没去成的KTV吧。”重新上路,钟宜说的第一句话让我差点又撞一回保险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