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周以安恭喜你。
这是我对钟宜说的第一句话。
初三的最后一个星期,直升班的优等生都跑礼堂参加各类竞赛表彰会去了,剩我独自留在教室擦了黑板又擦窗。快收工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根据一般肥皂剧情节,这个女孩果然就是钟宜。我记得当时我叫了声“老师好”便不看老师只看钟宜了,然后听到班主任说钟宜是外省英语竞赛第一名,这回被我们学校高中免试录取了。于是我一脸崇敬地伸出手,顺便说出了本章开篇的这句话。结果证明整个造型完全就是拿热屁股去贴人冷脸——钟宜的手始终没有摆动的意思,一直到我尴尬地缩回手,她才淡淡了回了句“你好”。
后来我问钟宜那时是不是嫌弃我手脏,钟宜说不是,就觉得我说“恭喜你”的时候特高高在上,如果改成“欢迎你”的话,她一定就欢喜地握回了。不过继续很肥皂剧的是,在这个不特别愉快的开局之后,我和钟宜成了高中的同班同学甚至最好的朋友,一直到高三分班,她加试物理,我加试化学,这才开始疏远,并且随着岁月的推进,逐渐形同陌路,逐渐音讯全无。
Ian是钟宜私下给我起的名字,她说可惜是个男名,不然就可以拿去推广了。我说照这个读音沾边的规则,她就该叫Eve,然后我再破罐子破摔地换个男名叫Adam,我们这就该找叶子去了。
现在我偶尔还会记起钟宜每次说我没个正经时笑得很好看的样子。我总是容易记住一些无意义的东西,所以当洪一峰絮叨他心目中的女神时,我仅需要拼凑些零星的片段,便肯定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同学钟宜。
不过我隐瞒了。我有权保持沉默,或者说我有权拒绝好奇的追问。当然人们隐瞒或者拒绝的时候,习惯上会强迫自己给一个更具体的说法,比如在拒绝洪一峰发送照片的要求后,我接受了“七年不足以改变一个人容貌”的理由。
事实证明这理由也不算太牵强——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师偷懒,钟宜没被整成“假面新娘”,透过不算太浓的妆容,我仿佛又见到了她眉目清新的样子。
对视了几秒,我终于想起要对她笑笑,祝她幸福,她也对我笑笑,说也祝你幸福。
这一刻我感觉很不好,确切地说是低落。我从不认为时间是一剂良药,它可以让仇视者熄灭敌意,却也能让恩爱者褪去亲昵,尤其是那些久违的问候,在失去内心温度的支持后,显得如此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