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单也没料到赵晓影这么受蚊子欢迎,看着赵晓影东抓抓西抓抓的可怜相,他去附近拔来一些不知名的辛辣植物,告诉赵晓影揉碎了将汁液涂在身上。赵晓影无奈照做,嗨?别说,效果还真不错。蚊子大军撤退了,赵晓影却更沮丧,看来这周是没啥盼头了,难不成要她带着满身类似大蒜的味道在帐篷里给郑单秀性感小内内?
幸好,她的沮丧在第二天就被耀眼的朝阳驱散了。郑单很早把她挖起来,早上海风冷嗖嗖的,赵晓影披着郑单细心带来的绒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后头走到海边。两人找一块比较大的礁石坐下来,郑单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保温瓶,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咖啡香随着海风扑面而来。赵晓影对苦中药一样的咖啡不感冒,但她很欢迎现在来一杯热乎乎的东西。郑单将杯盖倒满递给她,赵晓影喝了一口,嗯,放了很多糖和奶精,看来郑单也不是个喜欢吃苦药的人。接下来,郑单又掏出两个温热的锡纸包,赵晓影接过一个剥开,露出一块蛋糕。
赵晓影本来觉得自己像只傻乎乎的寒号鸟,现在一口蛋糕,一口咖啡,温暖又甜蜜,前后强烈对比让她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对郑单的怨气散了,她甚至觉得很开心。不过想想又有点不好意思,郑单一定很早就起来提前准备这些东西,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享受的一方。
突然间,眼前的景物罩上一层柔和的橙色光。赵晓影急忙抬头,不知不觉间,一轮红日已经从海平面露出头,缓缓升起。逐渐,蓝天白云大海万物都被火一样的颜色点燃了。赵晓影看得着迷,嘴里含着一口蛋糕都忘了嚼。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她才从对大自然最壮美的一刻的敬畏感中醒来。惊喜地对郑单说:“真美!”郑单没有回答,似乎仍然沉浸在那一刻。
四下看看,赵晓影突然觉得也有点喜欢这个地方了。她在旅游点也看过海上日出,但周围挤满了人,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这里,浩瀚的穹苍下只有她们两人,耳朵里是海浪和海风的声音,虫鸣鸟叫,老夫妻养的公鸡也偶尔凑个热闹。简直像另一个世界,一个能让人很快忘记俗世所有烦恼的地方。
第二天开始,赵晓影和郑单跟老渔夫一起出海打渔,每一网下去总有收获,赵晓影乐得大呼小叫。老渔夫不贪心,够今天吃的,再留一些晒成干鱼去买,随便下几网就返航。赵晓影问他为什么不多打些,老渔夫笑呵呵地说:“我们有工资,不靠这个赚钱。”
“那你们一个月工资多少呀?”赵晓影觉得这个工作真不错,又惬意又清闲。
老人很骄傲地比出一个数字,“我们俩一共能拿700块。”赵晓影愣住了,700块,够什么啊。郑单插了一句,“他们的生活很简单。”
“再简单,那生病了怎么办?”赵晓影说完觉得不太合适,怕老人觉得不吉利。老人一点都不在意,豪迈地说:“该死就死,还能什么都是你的?”赵晓影没再说什么,接下来的几天,她发现两位老人确实是心胸非常开阔,没有任何物质追求的人,难怪郑单那么喜欢他们。
岛上没有电,淡水靠老人平时囤积的雨水,用完了只能去运,所以使用极小心。蔬菜大部分是郑单带来的便于储存的品种,老人开的小菜园里也有一些。不过,简单的生活消耗也极少,每天出海回来,两人找些柴草生火,直接用海水煮熟新鲜海味,不放任何调味料也鲜美的无可挑剔。用高汤块加水煮点蔬菜汤,配上请老人代煮的米饭,赵晓影达到了每餐后需要扶墙而出的境界。
这里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信号,彻底的与世隔绝。赵晓影很快忘记了一切,父母、前夫、工作、钱。吃饱喝足,她就和郑单在岛上散步探险,聊得不亦乐乎。没有任何压力,只有静谧和祥和,赵晓影真的爱上这里了。唯一的遗憾是,晚上一个人睡在帐篷里,多少还是会有些遗憾。这几天两人间气氛正好的时候,赵晓影觉得郑单也想做些什么,她能看出男人眼中的情欲,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知道,原因并不是她身上的大蒜味。遇到这么绅士的男人,女人多少都会矛盾,好像笑话里说的:男人不规矩,是禽兽;男人太规矩,那是禽兽不如。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纯净的地方空气太好,赵晓影的脑子越来越清醒。很多以前看不清的事儿,她突然看清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儿,她也想通了。
一周的假期就要结束了,郑单去老夫妇那里拿饭,赵晓影留在营地生火准备做菜。天色已经暗淡,一只飞虫勇猛地直插入火堆,瞬间涅槃,再无一丝痕迹,赵晓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郑单回来,带着一盒白饭,又去帐篷里拿出几罐啤酒,“这些留下他们也不需要,走前喝完吧。”
晚餐是水煮虾、蔬菜杂炖和白饭,再鲜美的东西,连吃一周也会厌倦。赵晓影心想,这种生活不属于我,或者说我不属于这种生活。她没吃什么东西,黯然地很快干掉一罐啤酒,又打开一罐。郑单仍吃的津津有味,见赵晓影神色落寞,问她:“不舍得走?”赵晓影苦笑,“归心似箭。”
郑单有些意外,放下筷子,略显失望:“我以为你很喜欢这里。”
“我是很喜欢这里,但住几天还行,长住下去我受不了”,赵晓影连忙解释。
郑单垂下眼说,“我很想在这样的地方住一辈子。”
两罐啤酒让赵晓影有些晕乎乎的,一些话忍不住从心底钻出来,“郑单,你……最近带我做的这些,是不是想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郑单没有否认,“是不是有点卑鄙?想要控制你。”
“不是”,赵晓影摇摇头,这几天她突然想明白了,原来真是这样,“其实我还挺高兴的,你不像别人,他们就是给我俩选择,要不按他们的意思做,要不就不要我了”,她有些害羞,“说句不要脸的话,你别笑我。我觉得你真的挺喜欢我的,所以你才那么努力,想我们能在一起。你做的比我多,比我更努力。有人对我这么用心,我很高兴。”
“但我们还是没有可能,是吗?”郑单神色一黯。
赵晓影忍不住想哭,“对不起,可我就是个俗人,很俗的女人,我真的没办法像你那么超脱。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结婚,想生小孩,想跟父母亲近,想像其他人一样生活,哪怕有时候会难受,会有冲突。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你喜欢清净,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可我……我想我永远没法成为你那样的人。”
郑单很平静,慢慢挖起一点饭塞进嘴里,脸上没什么表情。赵晓影知道,他现在很失望,也很难过,她的拒绝伤了他的心。过了一会儿,郑单才勉强笑着说:“真遗憾,除了这些分歧,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赵晓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期待郑单说“希望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可郑单没有再说什么,吃完晚饭默默收拾东西,然后早早回帐篷里睡了。赵晓影在自己的帐篷里急的想哭,想去问问,他以后再也不会理她了是吗?
赵晓影起得很早,或者说前一晚根本没怎么睡着。她后悔,干吗急着拒绝呢?也许,再有一些时间,她真的会爱上郑单的生活,或者爱郑单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生活呢?起得太早,天刚蒙蒙亮,郑单没有动静。赵晓影心烦,在附近找了一些柴火,但煮开了水却不知道该干嘛。这时,郑单从帐篷里钻出来,拿出几条便携装的咖啡和伴侣递给赵晓影,“这些也用掉吧。”
郑单在一旁伸展身体,赵晓影用冲咖啡来掩饰不知所措,她结结巴巴地将一杯冲好的咖啡递给郑单:“你,你的。”郑单接过去,很自然地道谢,似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不要也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主动说希望以后还做朋友呢?赵晓影的心狂跳,没想到这么愚蠢的台词要从自己嘴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