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李母常叹息的:都不是坏人,不知道为什么凑在一起就成了悲剧。更可悲的是,这出悲剧的主线还叫《爱》。赵晓影不这么觉得,她认为只是很多坏人懂得伪装,懂得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去伤害别人。她认为,自己的父母,李志的父母,或许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这种人。他们伪善着,用爱的软刀子慢慢将子女逼成另一批心灵扭曲变态的伪善者。
刚离婚的几天,周莎偶尔也劝她:“我看你公婆,不对,前公婆,不是坏人,你们可能只是不了解。”
赵晓影冷笑,“我们是不了解,因为我没机会了解他们。他们一直说,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俩穷的时候,他们躲我们还来不及,我哪有那个荣幸去了解他们?刚一买房,他们连个心理准备都没给我就哭喊着非要住进我家的儿童房,否则就以死相逼。什么了解不了解的,人家才不去费那个心思,只要你乖乖按照他们的心意走就好。”
“那你以后怎么办?”
赵晓影想想,虽不甘心,但独立买房的压力太大了,“先租房再说,然后慢慢找间小点的公寓房。”
“我是说你的感情。”
一提起这个,李志的脸立刻出现在眼前,赵晓影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地去痛恨前夫。她赌气似地说:“再找个更好的。”
周莎立刻笑着拍手,“太好了,我这里正好有个不错的男人,晚上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免得你天天对前夫念念不忘。”赵晓影脸一红,啐了周莎一口,“我什么时候对他念念不忘了?!”
周莎伸出一根漂亮的指头点着赵晓影,“就刚才,你刚刚还想过。”
“没有”,赵晓影嘴硬。
周莎正色道,“说真的,要是他后悔了,你还打算给他机会吗?要是你还想着他,我就不急帮你张罗了。”赵晓影愣了下,心里有些苦涩。这几天来,她无数次幻想着接到李志的电话,哪怕他流露出一丝悔意,她都可以给他个台阶下。当然,也是给自己个台阶下。可是,一个电话都没有,倒是从李志父母那边打来了十几个电话,她没接。不管李志父母是来打落水狗还是劝她回心转意,都不是她想听的。她要的,是那个男人再次让她相信,他会保护她,爱她,给她幸福。
沉默了一下,赵晓影哑声说:“别傻了,男人的心才狠着呢。不然,六年的感情,怎么他说毁就毁了。”
周莎没说话,她很想劝好友站在对方角度思考一下,跟妻子固然是六年感情,跟父母是多少年的感情?涉及到父亲的生死,李志这种选择她可以理解。但这时候,她不想在好友伤口上撒盐。周莎想了想,自己打好了主意,先帮赵晓影张罗着,但不用太积极,主要是分散赵晓影的注意力,也给李志点危机感。她知道赵晓影对李志的感情,她也觉得李志依然爱着赵晓影。相爱的两人就这样分开,太悲哀了。地球六十多亿人,找到两个真心相爱的不容易,她愿意扮红娘从中撮合下。
李志这时正和妹妹一起帮父母打包,李父李母畏畏缩缩地躲在房间里唉声叹气。李清很担心地偷偷跟哥哥说,“哥,我看咱爸脸色真不好,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这么大事你们怎么都不早告诉我呢?”
“告诉你也没用”,李志的意思是妹妹自己都过得很辛苦,大家都不想麻烦她。但听在自卑的李清耳朵里,这句话就成了,“你这个废物就算知道了又能帮家里做什么?”她抿抿嘴,更卖力地低头收拾东西。
房间里,李父真的病了,心病。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虽然这事他觉得不算自己的错,但毕竟是撒了谎,天天对着儿子女儿的嘘寒问暖,能不心虚吗?等真搬到儿子的新家,四下里天天提醒着他,是他把儿子媳妇搅合黄了,他迟早会真得心脏病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老头两眼含了一泡泪,把眼角的眼屎都泡大了。
李母歪在旁边,也难受。她打了无数个电话,想劝劝儿媳妇,可是儿媳妇连接都不接。她知道,儿媳妇已经恨死她了。但她也没想俩孩子离婚啊?再怎么说,她是个长辈,不能连电话都不接的。她也赌上气了,心里想:不接是吧?最后一次电话,你要是接了,我就把这事儿原原本本说出来,宁可不要这张老脸也要把你们俩粘回去。
手机响了一声、两声……赵晓影冷漠地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突然一阵心烦,她抬手将手机摔到地上,抱头抽泣起来。
从此,这个号码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