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发现,他对父亲的话竟然已经心如止水,不对,应该说真正的左耳听右耳出,完全没上心。他算看清楚了,他跟他爸就是同一种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一山难容二虎,或许这就是俩人互相看着不顺眼的原因。一个家庭中出现两个高度自我的男性,谁都想占主导地位,必然导致争端。父亲对他的讽刺打击,是为了证明他是强者。而他平时对父亲的嘲讽,也是想证明自己才是这个家里最成功的雄性生物。
尽管不知道到底怎么去关心家人,但李志不是不想,Cindy为他指出来的,他都可以改。以后不管父亲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可以忍。看着母亲为他带来的葡萄和熏肚露出那种非常惊喜的眼神,李志感到自己确实做得不足。他跟母亲说:“妈,你知道我粗心,以后你想要什么就跟我直说。”
“不要,什么都不缺”,她可不好意思张嘴要东西,有儿子这句话就够了,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懂事了呢?等下李清两口子也来了,孙仁瑞安慰大舅子,说了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李志对他态度也很和蔼。李清看着纳罕,原来失恋还有这个效果,哥哥脾气怎么变好了?
李母找个空,暗示儿子可以去把前妻找回来。她觉得毕竟在一起相处那么久,说明俩人有缘分,脾气秉性也合。她说:“以后我们也不去打扰你们了,等我们真有动不了那天,你们能来养老院看我们一眼就行。”
李志认真地反问母亲:“妈,你跟爸动不了那天真想去养老院?”
李母犹豫一下,李志呵呵一笑,搂住他妈肩膀说:“得了吧,你们俩就是现在没事的时候说说,真有什么事儿,你们能离开我吗?”李母很尴尬,他们肯定是想至少留条后路,但媳妇要是真容不下,他们去了也没好日子过。她一个劲解释说他们真是这么想的。李志根本不信,“我明白,你们现在是真有这个想法,我不是说你们说瞎话。但人就是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到那个时候就不一定什么情况了,以前你们不也说打死不跟我住一起吗?等真出事儿的时候,心情就不一样了,所以这话咱先不说。我跟小影,不是说不可能,但肯定不是想复婚就复婚。她现在也有人了,看着感情挺好的。我现在暂时不想找,这两年先把债还了再说,要不然结婚过日子都要钱,什么时候能把钱还清啊?总欠着朋友的不是个事。”李母听了觉得也对,把债还了,再找更容易,反正男人拖几年也不怕。
虽然对他妈这么说,李志现在还真有点想前妻。遇到吴娇娇之后,他怀念赵晓影的独立爽朗。经历了Cindy,他又发现其实前妻脾气不错,离婚了还肯陪他聊天。这两天,他总想问问赵晓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他很自私?
“嗯,啊,这个啊”,赵晓影接到前夫奇怪的电话,有点无奈,“还行吧。”
李志觉出敷衍的味道,“咱俩现在都不在一块了,你就说句心里话,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赵晓影大翻白眼,你要找骂那是你的事儿,“说真话哈,跟你一块的时候,有时候真想把你踢出去。”
“那你怎么没踢呢?”李志好奇的是这个。
赵晓影真没仔细想过,她努力回忆和李志在一起的时候,最后迟疑地说了一句:“你这人有时候是挺恨人的,不过又不是坏心,你就是想得少,心里没别人。男人不都这样吗?我那时候就觉得,换一个也这个熊样,至少你人品没大毛病,那就忍了吧。所以离婚之后我觉得挺轻松,不用跟着你屁股收拾,不用替你操心,也没人气我了。”
“我怎么气你了?”李志一直以为前妻跟他在一起很幸福,现在颇不是滋味。
赵晓影现在想起来还是气,调子都拔高了,“好意思问呐,咱们家有点什么好吃的东西你能想着我了?你爱吃的,我肯定给你留着,我自己不吃也留给你。等我爱吃的呢,只要你也爱吃,你就没想过我。那年,我们公司同事一块批了点车厘子,我屁颠屁颠的拿回家想跟你一块吃,等我做完饭出来一看,全剩核了!你还有脸跟我说,‘我给你剩了一个’。”
李志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当初赵晓影闹了一场,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不就一点水果嘛”。
“一次两次啊?买西瓜回来,你第一个就是拿刀把最好的地儿挖着吃了。出去吃套餐,你不爱吃自己点的就要我的,就算你爱吃自己那份,你也会来我这儿夹你喜欢的东西过去。以前跟你说,你总说我小气。这不是吃的东西的问题,是你心里没为我考虑。你问什么叫自私?这就叫自私,你就是顶自私一个男人。再比如说,咱俩都离婚了,你还晚上十一点给我打电话闲聊,你知道我这儿有人没人啊?我男朋友要是在这儿,他介意怎么办?你这说好听是粗心,不好听就是压根没心。”
以前听老婆说这些,李志没感觉,现在听前妻说,好像自己是做得不咋样,“我真有那么差劲吗?”
赵晓影叹口气,“看跟谁比,比某些男人还是强。要么你想不着,你要是想到了也做得还行,所以我还忍得下去。那次你吃了所有车厘子,第二天就买了一袋回来,非让我一个人吃完。唉,呵呵,男人都是这么粗心吧,像我家现在这个那么细心的还觉得不习惯呢。”
‘像我家现在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李志心里一阵难受,“看来你们感情不错……恭喜了。”
赵晓影低声说谢谢,她猜李志是和女朋友吵架了,才突然跟她发神经,就没问李志的情况。李志这么一提,她不由得也反思。结婚为什么呢?那么忍着过日子。不过回忆起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快乐的回忆,那些快乐和一个人的快乐不同。
现在和郑单在一起,也不是一点烦恼都没有,当然比跟李志在一起的时候少得多,说不定郁闷较多的是‘她家那个’。她这个人比较低级趣味,但郑单喜欢的活动她试过也都挺喜欢,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两个人四处体验世界,傻乐呗。乐完了,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忐忑不安。别人恋爱虽然也不知道结局,但眼前是光明。她和郑单的未来,眼前是一堵墙,到现在没见着透亮。郑单家里头怎么说她也不知道,俩人间牵扯的人一多,确实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