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嚎嚎嚎……,嘎小子抬着头张着大嘴玩命嚎哭,哭声大,眼泪却不多,只好努力挤眼睛,五官都皱在一起,看着还是挺可怜的。他在这边扯着嗓子嚎,李清在旁边默默拭泪。
加班到快9点才到家,一进门就看到父子俩用同一个姿势瘫在沙发上,对着综艺节目哈哈傻笑。鼻子眼像,傻乎乎的神情更像,不用验DNA就知道是亲爷俩。李清气得一股火直奔脑袋,上去关了电视,凶神恶煞地喝问儿子:“怎么不学习?”
“我爸让我看的”,小孩子不会考虑夫妻矛盾问题,嘎小子很没义气的把亲爹供出来当挡箭牌。儿子这么说,李清更气,掉头对丈夫发炮,“你怎么不管管孩子?!”
正看到有趣的地方被老婆粗暴打断,孙仁瑞也很火,“谁不管孩子了?你见天着不回家,我没管难道你管的。就知道要孩子学习学习,磨刀不误砍柴工,劳逸结合懂不懂?”嘎小子见有人撑腰,不怕死地跳起来对他妈做鬼脸说,“对,劳逸结合!”
李清被气得三魂出窍,想都没想,抬手就给儿子几巴掌,打得嘎小子嗷嗷的哭。打完儿子,李清坐在一旁,悲从心中来,自己也哭起来。她倒不是心疼儿子,自从她费尽心机将儿子弄到好学校,不仅没高枕无忧,反而更是操心。好学校管得严,对成绩抓得紧,嘎小子学习不用心,调皮捣蛋到一个顶俩。考试从来是倒数十几名,还经常因为扰乱课堂秩序,欺负其他同学被老师找家长。儿子是她的全部希望,李清能不急,能不气吗?
前阵靠着阿丽和哥哥的激励,李清对奋斗还有点干劲。现在阿丽走了,哥哥懒得管她,李清慢慢又缩了回去。发财梦当然永远在,但需要有相应行动时,李清就会对自己说:学历低,年龄大,有家有口,而且怎么争得过男同事,不要浪费时间了。这些说辞,跟她当年守着那份端茶送水的工作时别无二致。说来奇怪,李清是个很勤奋的女人,做起家务任劳任怨,不怕苦不怕累。可是到了事业上,整个人就倦怠起来,只想混日子,保住饭碗就好。自己“奋斗无望”,李清只能把彻底改善生活的梦寄托在其他人身上,等着继承老人的遗产,梦想儿子出人头地,希望丈夫变成成功人士。公婆起码还有十几年寿命,对没用的丈夫她也早失望了,唯一剩下就是儿子。跟很多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一样,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失败者李清自己不学习、不思考、不懂教育方法,只管连打带骂的逼儿子学习,跟风花钱送儿子去学这学那,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气得发疯,觉得孩子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刚刚进门时那一幕让李清不仅气,更是怕。儿子跟丈夫太像了!难道她嫁错了一个没用的男人还不够,老天还要让她儿子变成丈夫那样的人?李清哭,是为自己,失去盼头的哭。
孙仁瑞把儿子拉到怀里,对李清发火,“你他妈更年期到了是怎么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不是打孩子就是吵,有病赶紧去看,别他妈在家里折腾。”
李清愤恨地瞪着丈夫,“我是有病,没病能嫁给你吗?自己没出息就算了,还想你儿子跟你一样以后靠老婆养啊!”这话又严重构成对孙仁瑞夫权的严重挑衅,两口子在孩子面前口不择言地互骂,最后忍不住还是动了手。夫妻俩吵得投入,谁也没顾上旁边真的被吓出满脸眼泪的嘎小子。好在这一家子也习惯了,嘎小子神经跟他爹一样粗壮,晚上照旧睡得香甜,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赖床不想上学,然后被亲娘凶恶的眼神吓醒。可惜他娘记性比这爷俩好,生怕儿子真变成丈夫那样的废物,李清比以前更加兢兢业业的逼儿子“出人头地”,基本就顾不上父母了。
不能说李志兄妹俩全不管父母,为了弥补,给钱给东西比以前还大方。只是心思不在此,时间和精力投入的少。李家父母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每天一睁眼就想叹气。以前闺女常来常往,儿子也能在媳妇的提醒下按时来点卯,现在俩孩子十天半个月不上门,上门来放下东西坐坐就走,让两位老人的情感需求饥渴到极点。
人哪,年纪大了,不一定指望这一儿一女,但需要有个安全感。有些老人粘儿女,就是要个踏实,要知道这辈子还有人管他们!
李母现在特想念儿子,特盼着儿子来给她个笑脸,让她知道儿子心里还有他们。没事儿她就开始给儿子打电话,乱七八糟的唠叨些家长里短,李志觉得烦,但只能陪着,有时候一边心不在焉的嗯嗯应付,一边该干嘛干嘛,放下电话他妈说什么一句都想不起来。对李志这样的人,指望他去领悟父母无聊言行下的真正含义是根本不可能的任务。老太太如果老老实实说句想儿子,哪怕骂两句,数落两句,然后命令儿子周末来看他们,问题就解决了。她怕儿子嫌弃他们麻烦,不好意思直说,东拉西扯,结果反倒让儿子觉得烦。
李志忍不住跟王雪莹抱怨,王雪莹也不会仔细想,安慰李志说:“人年纪大了就是爱唠叨。”
“我看你爸妈就不唠叨,特别为你着想,挺好的。”
王雪莹听着高兴,但自己爸妈比准公婆好这话她知道不能明说,虚应道:“你爸妈人也不错呀。”
前尘往事突然浮现在眼前,李志哼了了一声,心想:你是没见过他们不好的时候。想到这些,就想到了前妻,李志略一走神。很久不见,李志突然有点想她,想问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打算跟那个有孩子的男人结婚吗?
李志想请赵晓影吃饭,赵晓影问为什么啊?李志说,朋友聊聊还不行吗。赵晓影不想他,不过有人请吃饭,她不想显得小鼻子小眼睛的,爽快答应。李志还提议,“要不把你现在那个请上?我也带上女朋友。”
“别神经病了”,赵晓影没好气,是不是还想整个集体婚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