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郑娇玲又跟男朋友分了手。陈小聪听说这个消息时,条件反射般偷偷转头望向周淮安——当时是课间,他站在阳台上,靠着栏杆,默默地看着操场,似乎很平静,又似乎很悲伤。
陈小聪喜欢周末,因为她跟周淮安都坐159路公交车回家,她总是挑最后一排的座位坐,然后用半个小时的时间一边发呆,一边凝视周淮安干净的背影。
这个周末,陈小聪跟周淮安又一起在公交站等车,159摇摇晃晃地来了,她投币上车,正要习惯性地往最后一排走去,却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郑娇玲。她身边坐着一个男生,长相普通,穿隔壁中学的校服,但背着阿迪的一款限量版书包。他正试探性地要去拉郑娇玲的手,郑娇玲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妩媚的浅笑,说不上是同意还是拒绝。
陈小聪不敢回头去看周淮安的表情,只是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被他看见,不要被他看见。
159上面的人本来就少,周淮安更是在上车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郑娇玲。她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周淮安,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看见一样,目光略了过去,接着,靠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周淮安心里一阵刺痛。他不明白,从来就不曾明白这个女生。她有那么明亮的眼睛,那么好看的笑容,为什么却总是做些落人口实的事情。他身边的朋友都劝他不要太执着,不要对她太认真——玩玩可以,用真心就大可不必了。
说这话的人,都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吧。真的爱上一个人了,岂是你想能停止就能停止的?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她贪财,她自私,她换男友如换衣服,她对每个男生都笑意盈盈,一点都不矜持,可是,你就是喜欢她,无论她多坏,你就是放不下她。
又能怎么办呢?
他看见那男生偷偷抓住她的手,心里涌起一阵愤恨: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牵你的手,我却不可以?如果能在一起,是的,如果能跟她在一起,对她好,疼爱她,宠溺她,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只可惜,郑娇玲没有给周淮安任何机会。他没想过,公交车上那一面,竟然是他跟郑娇玲的最后一面。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周淮安早已经习惯穿过人群准确地找到郑娇玲的位置,这一次,他的眼睛却落了空。属于郑娇玲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他打听过,得到了无数个版本的答案。有人说郑娇玲生病了,有人说郑娇玲的妈妈生病了,有人说郑娇玲家里出事了,有人说郑娇玲堕胎住院了,有人说郑娇玲退学了,更有甚者,说郑娇玲出车祸死了。
他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他一个也不愿意相信,但结果已经摆在那里:郑娇玲再也没来过学校。曾经像传奇人物一样的她,曾经处于话题中心的她,曾经被那么多人喜欢着讨厌着的她,就这样一声不响,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周淮安的爱突然无处可去,连恨也找不到对象。
陈小聪却意外地知道了郑娇玲的下落。某个晚上,当警察的爸爸回到家,难得地买了陈小聪爱吃的杏仁回来,一边给她剥壳一边说:“小棉,以后出门要注意安全啊,游泳只能到游泳池去,今天我们就在城外的河里发现一具女尸,衣服上别着你们学校的校牌,还是跟你一个年级的,叫什么朝笛,估计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年纪轻轻的,太可惜了。”
陈小聪的心一凉,愣了半晌,问:“不可能吧,我怎么没听说有这件事?”
“这种事情学校当然要封锁消息啦,不然家长都跑去闹,还怎么得了,你去学校也别乱讲。”爸爸一边剥了杏仁喂到陈小聪的嘴里,一边不以为然地说。
纵然曾经作为情敌讨厌过她,这一刻,陈小聪也忍不住把自己关进房间偷偷哭起来。郑娇玲竟然死了!她怎么会死?她怎么能死?前几天她还笑靥如花,隔了几天,她就死了,再也不会笑了?她真的是不小心掉下河的吗?还是被人推下去的,或者,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陈小聪抱着被子,一边哭,一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直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