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永远是那么准时地来临,郑娇玲抱着草稿本无精打采地往考室走,她的成绩中不溜湫,而考室和考号都是按年级总排名来,所以她既进不了前几号考室,也掉不到后面几号考室,因此觉得考试实在很无聊。
“凌霄花儿!”有人在后面大嗓门地喊,然后扯她的发梢。
凌霄花就凌霄花吧,还凌霄花儿,那个儿化音听得她起鸡皮疙瘩,她把自己的头发拔出来,回头,看见一张挂着坏笑的脸。
“凌霄花儿,真巧啊,你也去考试,在几考室?”
郑娇玲瞥见他胸前的校牌:高二一班,陈小聪,她突然就没了语言。
这个嬉皮笑脸的人,居然是一班的陈小聪,无论她如何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他时常占据月考成绩单的第一位,他的作文时常作为范文被老师拿来宣读。
她停在楼梯口说:“你先进你的考室吧,我在这里等个同学。”
陈小聪拍拍她的头,转身上了楼。一、二、三、四考室在二楼,五、六、七、八考室在一楼,更靠后的考室在对面教学楼,而她要进的,是五考室。她的成绩很稳定,一直待在五考室,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现在,她头一回觉得丢脸,不想在他面前踏进那个教室。
离考试结束还剩三分之一的时间,后面的大题还有好几道,郑娇玲根本摸不着头脑,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因为这一次,她很想好好考,考到二楼的考室去。正卡壳的时候,外面传来口哨声,郑娇玲抬头,看见陈小聪和几个男孩子抱着足球欢快地往操场跑去。
他已经交卷了,而就是这样轻松的他,却总是第一,她坐在并不遥远的地方,看着试卷上的空白,觉得难堪。
为了纪念“一二·九运动”,学校组织了晚会,大部分是无趣的演讲,中间穿插了几个文艺节目,郑娇玲坐在台下快要打瞌睡的时候,被周围的骚动声吵醒。
台上看起来是一支乐队,凌乱地摆着电子琴,架子鼓,贝斯,吉他,有人站在前面调音,有人闲闲地坐在后面。
而那个坐在架子鼓前面一脸悠闲的人,就是陈小聪。表演很快开始,歌曲没什么新意,是永不过时的beyond,陈小聪坐在后面敲架子鼓,动作帅气得像一个真正的摇滚青年。
郑娇玲几乎要忌妒了。跟这样的人比起来,她似乎是上帝的弃儿,长相平平,成绩平平,没什么特长,不够好也不够坏,平凡得没有任何人注意。而他呢,长得好看,身材高大,轻轻松松就有好成绩,会踢球,会打鼓,被所有的人纵容。
这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她正在愤恨地发呆,台上的音乐已经停了,有人拿了话筒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今天我们来玩点特别的好不好?”
台下的师长都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台上,而学生们则尖叫着回答:“好——”
不公平啊不公平,这样也可以,如果换做别的学生,早被主任轰下去了吧,郑娇玲恨恨地看着说话的陈小聪。
“我随便抽个学号,被抽到的人就上来唱歌,我们乐队伴奏,怎么样?”他说完,像个明星一样把话筒对准台下等待回答。
无疑是潮水般的回应:“好——”
“那就2、0、0、1、0、6、2、7吧。”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台下的学生也因为跟自己的学号重合或相异而尖叫,直到最后念完。
郑娇玲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因为被念到的是她的学号……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围兴奋到脱形的同学开始把她往外推,舞台上的追光灯也打到了她身上。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还追光灯,她又不是明星。
但是毫无疑问,此刻她已经名扬全校。
她牙一咬,真的冲上台去,都到这份上了,不能再扭扭捏捏了,不就是唱首歌吗,又不会死。
“请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你今天可以去买彩票。”陈小聪装作完全不认识,把话筒举到她嘴边。
“我是高二六班的郑娇玲,下面……”她正想抢占先机直接报歌名,以免他再问出什么狗血的问题,结果他打断了她的话:“哦,我知道,凌霄花儿,舒婷的诗里,依靠大树而活的凌霄花儿,是吗?”
她也不恼,抢过话筒:“凌霄不只指凌霄花,从字面意思上讲是迫近云霄,志向高远的意思。下面我为大家带来一首《掌声响起来》。”
陈小聪没想到被她占了先机,吐吐舌头退回到架子鼓前面。
她郑娇玲绝不是攀援的凌霄花,也不是上帝的弃儿,至少上帝赐了一副好嗓子给她,只是她不太在公众面前表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