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与小女孩都钻进了车厢,正要搬动钥匙时,菲菲走到车窗前,伸过头,关切地唤道:“大叔,如果您的女儿不能来帮您,您一个人搬不动的话。您就在酒吧门口叫我一声,只要我在店里,肯定会出来帮您的。”
老父亲的脸上结出了喜悦的果实,那一道道笑纹如同朝阳折射进白云中一样的灿烂与温暖。那一刻,菲菲仿佛感觉到他的爸爸并没有离开她,她的爸爸一直都在守在她的身边。
菲菲笔直地站在宝马车旁,目送着农用车轰轰而去的节奏,细数着从柴油桶里颠簸而出的水珠,泪流满面。
“雁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月月不知何时站在了菲菲的身边,菲菲却没有察觉,我也是刚刚发现。
菲菲浩叹一声,声音沉闷而温存:“不要看我现在坐着宝马,开着酒吧,住着楼房,穿着名牌,其实,我一点都不幸福,一点都不快乐。我的内心无比的空虚,我天天都在忏悔天天都在改过。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愿意将这个酒吧,这辆宝马全部都扔掉,跟着我的爸爸一起到大街上卖烤红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这是一件多么快乐,多么幸福的事啊!可是,我走错了路,已经回不了头了。都说失去可以弥补,但是,我所失去的东西,是永远都找不回来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失去的东西追不回来,错过的故事无法弥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寻找未来的幸福,寻找未来的快乐,只要有了幸福与快乐,我不惜砸锅卖铁倾家荡产。汽车,楼房,名牌,谁想要谁就去抢!”
月月瞅着菲菲矜持严谨的样子,笑道:“呵呵,你什么时候变得像诗人一样,说起话来这么有内涵,你也要学浪浪写小说吗?”
“咕咕,说上一两段可以,长篇咱可驾驭不了。”菲菲的目光移向了月月,浅笑,“真心希望他能成名,把我们的故事全写出来,告诫全天下误入歧途的女同胞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菲菲为了钱折腾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回归了人性。
回到了最原始的自己。
我的朋友,你在社会上走动时有没有发现师傅与大叔这两个称呼的区别,同样的年龄,遇到没有钱没有本事的我们就叫是师傅,遇到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们才称呼是大叔。
若不是今天菲菲叫了一声大叔,我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自打这件事之后,我在社会上走动时,遇到有钱的人就叫他师傅,遇到阶级同胞时,我就叫大叔。
老子就是这副操性,这辈子也改不掉,也不想改。
有钱你就了不起?有钱你就高人一等?老子就叫你的师傅,不服来揍我。
停一一
没人着我,没人惹我,我这一个人在这里没天没地的说些与剧情屁关系没有的牢骚感慨干嘛。
知错,知错,继续笔录。
去年,10月20日,中午。
新天广场。
“菲菲,你扶我一把。”潘天凤踩着一辆黑色的独轮代步车在广场上行走着,时而惊叫,时而欢愉,不亦乐乎。
菲菲搀过了潘天凤的胳膊,和声说:“姐,没事的,让身体保持好平衡就行。”
“这种车走在商场里像电影里的僵尸一样,好气派。”潘天凤得瑟着,“我的同事也有一辆代步车,是在太原买的,两千三百多块。”
“姐,你说的那是国产货,咱这辆是美国货,索罗威尔,一万五千多块,从广州发回来的。”菲菲说话间并没有自傲的音色,很是平常。
潘天凤霍然止步,一只脚踩在地上,傻眼了:“这么贵,我不敢骑了,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我可赔不起。”
“也不贵吧,生意好点的话,酒吧两三天的毛利就能买下的。”从菲菲无所谓的笑容里感觉这一万多块来得很容易,花得也不怜惜似的。
“开酒吧这么赚钱,比我这个上班族强多了。”潘天凤摇头叹息,“我这一个月的工资都固定着花,就算余出了钱也要存起来等着以后给孩子上学用。”
“姐,既然你喜欢的话,这辆代步车我送给你了。”菲菲答应的很痛快。
“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拿你的东西呢?”菲菲恋恋不舍地口气,忸忸怩怩的样子。
“我是在说真的,不是开玩笑。”菲菲谦和地笑道,“只要你点一下头,它就是你的了。”
潘天凤满脸都是那种假意的笑容,唯唯诺诺地说:“多不好意思啊!”
“这是你过生日,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怎么能说是平白无故呢?”菲菲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快要过生日了?”潘天凤的眼睛指定快掉出来了。
“你忘了,前段日子,我看过你的身份证,看着阳历算出你的生日。”菲菲说。
“这么有诚意,多,多,多,多不好意思。”潘天凤的舌头真打结,话也不会说了。
“姐,我不是看低别人,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嫌难听啊!”菲菲锁眉顿目,歉然地说。
“你问吧!”潘天凤善意地点了点头。
“姐,你在饭店当领班,月薪是多少钱?一年能赚多少钱?几天休息时间?有没有人寿保险?”菲菲严肃地问。
“月薪3000块,一年3万多,一个月四天公休。”潘天凤摇了摇头,“私人饭店,怎么可能给咱入保险呢!”
菲菲浅笑着说:“姐,我养得那辆奥迪a6,一年的车险是两万五,油钱有三四千,维修费,保养费,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也有一两千。”
潘天凤面露尴尬之色,眉头紧皱:“我这一年还没有你这辆车花得多呢!”
“什么叫单位的正式工,签合同像签卖身契一样,一卖就是一辈子。每天八小时工作制,几十年做着同一件事,加班再给加班费,迟到了罚钱,还要听上司的安排。保险单位给你入,旅游集体出门,人家说去哪就去哪,人家给你花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还说什么,保险有人入,旅游有人管,不花自己的钱。什么单位入保险,什么单位免费旅游,那还不是资本家从你自己小时工作制的剩余价值里剥削去的一小部分。花的还是你自己的钱,只是说法不一样而已。我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谁也别管我。自己的保险自己入,天险,地险,什么险我都入得起。想到哪里旅游,我什么时候想去就去,想带谁去主带谁去,多花了冤枉钱,我愿意。自己赚自己的,自己花自己的,天经地义。”
“菲菲,你的这些道理,我怎么没有想过呢?”潘天凤茅塞顿开,仿佛遇到了救星。
菲菲认真地说:“靠工资生活只能养家糊口,宝马汽车,名牌挎包,高档化妆品,高级宴会与上班族根本就没有关系。作为一个女人,谁不想活得潇洒一些呢?你没有想过做点生意,赚大钱吗?”
潘天凤慢吞吞地说:“我也想过得好一点呢?只是家里没有门路,这个年头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好。”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帮你找投资的项目。如果你怕这个项目赔钱的话,我们一人投一半的资金。也就是说,我能赚多少钱,你就能赚多少钱。”菲菲严肃地说。
“真的?”潘天凤流口水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骗你有意思吗?”菲菲笑着说。
“我很愿意的,只是我的身上没有多余的存款。”潘天凤顿眉。
“二十万以内,只要你打个简单的借条,我立马到银行提款。不带利息,没有还款期限,也没有任何附加要求。”菲菲铿镪有力,振振有词地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潘天凤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的同一时间,爸爸的病房又发生了一件很伤人的事。
起笔之初,我打算一笔带过的,但,落笔之时,我憣然决定违背第一人称的写作法则,将事后当事人的叙述,中肯地记载下来。
爸爸在午休,楠楠坐在一边的板凳上玩手机。
这时,潘天凤走了进来。
“潘姐姐,走路轻点,潘叔叔刚刚睡着噢!”楠楠柔声说。
潘天凤的脸色很是尴尬,款款近身,假惺惺地笑着:“你还没走呢?”
楠楠疑惑:“我天天晚上陪潘叔叔的。”
潘天凤歉意地:“我是说今天晚上你不用陪了。”
“怎么?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楠楠蹙起眉,停下了手机上的游戏。
“一连这么多天不回家,我是怕你爸妈担心你。”潘天凤假笑道。
以前也没听潘天凤有过这样的顾虑,楠楠问:“好吧,今天晚上我回家吧!明天再来。潘姐姐你照看下,我先去趟卫生间。”甫毕,楠楠便出屋了。
楠楠从卫生间回来再推开门时,潘天凤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楠楠的日常生活用品收拾进了一个袋子里。站在床边,脸上的笑意煞是厌人,很客气很客气地笑道:“以后你也不用过来了,谢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爸爸的照顾。”
楠楠错愕地问:“潘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噢?”
潘天凤将袋绳塞进楠楠的手里,楠楠刚拿稳便迅速地松开了手,陪着笑:“浪浪根本不值得你这样的付出,也不要耽误了你。你生得这么漂亮,又善良又能干,不愁找不下对象的。”
“并没有人叫我来,是我自己主动来医院照顾潘叔叔的,我向单位请一个月的假,单位直接把我除名了。我照顾潘叔叔这十天来任劳任怨,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现在,我就这样被赶走了,你让我怎么跟我的朋友们交代呢?”袋绳还在半空悬着,楠楠一直没有松开胳膊,眼睛里噙着泪花。
“这样吧!我给你比护工多出一倍的工资,算是对你的感谢,这样你在你的朋友面前也有交代了。”这种话,潘天凤真说的出口。
楠楠很容易受到伤害,很容易落泪的:“潘姐姐,你这是在侮辱我吗?”
“不是的,不是的,楠楠,姐是怕浪浪这个浑蛋辜负了你,为你着想啊!”潘天凤连忙摆手,笑哈哈地说。
楠楠含着泪说:“其实,你想撵我走可以明说的,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护工的钱我不会收,我直接就能走。”
“呐,你慢点走,回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潘天凤面露羞赧,双目无神,长笑声不绝而耳。
楠楠没有再搭理她,用手背抹了抹泪,拎着袋子伤心地走出了病房。
今天要讲的这件事,是事后按照当事人带有传奇色彩的口诉,经过我的适当调配,合理想象而来的,也是本作品中真实成分最可疑的一个片段。
没有人记得具体是哪一天的起点,考古推算出是10月份22号,23号,24号这三天里的某一天中午。
天上天,姐妹们的宿舍。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规则地排列着九瓶开盖的啤酒,变形的瓶盖在桌面上凌乱散落。
雪姐坐在客厅沙发正中,左右分别是晨晨与莉莉,文丽站在沙发后面,盘起胳膊趴在沙发背上,其余几个叫不上名字但面熟的姐妹有的坐在托手上,有的站在一边。
每个人的表情都异样的凝重,每个人都保持着这个定格的姿势,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因为扭了一下腰杆或者是挪了一下屁股与沙发挤出细碎的声响都会觉得很尴尬。
菲菲在茶几前的空地,已经转了十几圈,脚步声里不断传递出迫切的信息。
雪姐的上身向前一伸,从茶几上拿起了女烟与打火机,很优雅地点着了烟,吐出了一口雾气。
每一个人都会悄悄地去望一眼雪姐的脸庞,看看有没有变化,有没有什么话要讲。
末了,菲菲停了下来,摊开双手,锁眉顿目,强声道:“雪姐,就等你一句话了,干吧!”
“菲菲,你真的要做这件事?”黝黑发亮如同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雪姐的双耳,整张面孔除了瞳孔之外,煞白如雪,光滑射影。
“是的,非做不可,而且要做成。”菲菲将拳头在胸前一抬,加强着语气与决心。
“如果中途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再惊动了警方,会有坐牢的危险。再说,完成这件事需要很多人的,连累了其他姐妹,于心何忍?”雪姐在讲这般警示的话语时,语气很平和,没有让听者去猜想的意图,听不出是愿意做还是不愿意做。
晨晨姐沉声说:“我们是天上天的人,我们在社会上走动报得是天上天的名号,如果事情败露,大东家怪罪下来,谁能承担这个责任?”
菲菲举起一瓶啤酒,昂起头将瓶口向下往嘴里径直猛灌而去,十几秒便一饮而尽,喝光之后,不仅没有打嗝,而且面皮一点没变。她将酒瓶在茶几上轻轻一搁,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将脸庞伸到了雪姐眼前,双目聚光,言辞犀利:“只要计划稠密,姐妹们同心协力,肯定能办成。”
看来菲菲要做一件犯法的事,还是团体犯罪,现在正在动员别人加入组织,谁要是首肯谁可就是主犯。
雪姐没有经过民主的投票选举会议,也没有国王的钦定诏书,她只在形式上是姐妹们的领袖而已。这里这么多姐妹,菲菲都不去问,偏偏来问雪姐,她这是什么意思,万一出了差错,让雪姐承担责任吗?
雪姐稳如泰山面不露色,忽然向前伸出胳膊,当众姐妹们以为雪姐要发号师令时,雪姐却只是用长长的魔鬼指甲往烟类缸里弹了弹烟灰。
文丽摆出手心,在雪姐的耳边,稍加强声:“雪姐干吧!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出了事我也算一份。”